這一切的反常狀況,都讓他們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主子娘娘,已然失寵。
加上四阿哥得了這可怕的病,再看寧貴妃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靈的狼狽模樣,早按捺不住內心對天花的畏懼,紛紛從承乾宮裏逃了出來,奔向內務府,好去尋個新的去處。
傍晚,香琬坐在屋簷下,看著院子裏柔儀和花束相依偎著繡一副牡丹朝陽刺繡,花束的刺繡手藝最好,柔儀便跟著她學起了女紅。
手邊的小案子上放了冰過的雪梨湯,繡珠則站在香琬旁邊,輕輕替她打著扇。
“娘娘,守在承乾宮門口的侍衛來報,說是皇貴妃娘娘身邊的綠櫻哭訴著說承乾宮裏的人手不夠,四阿哥早早就發起了高燒,要娘娘想辦法支使幾個人去承乾宮伺候。”紅羅汗涔涔地來報。
側過身子,用牙簽挑起一塊雪梨,親自遞到紅羅手裏。
紅羅畢恭畢敬地接了,輕輕咬了一口,一股涼意升上來,她福了福,“多謝娘娘。”
“本宮雖然奉命協理六宮,不過這宮人逃跑是承乾宮的內務,本宮怎麼好插手?皇貴妃的宮女、太監不願繼續侍奉她,本宮也沒有辦法,你去回話,叫她們自己想辦法招了人回去。”
“皇貴妃娘娘對待下人很是苛刻,也就對身邊的綠櫻能好些,其他人跟了她這麼些日子,說實話,也沒撈到什麼好處,此時遇到這事,又知道皇上對皇貴妃娘娘撒了手,自然不願再應付,竟然相約逃了出來,苦了皇貴妃娘娘,看著承乾宮裏的落敗景象,再看四阿哥燒成了一團,從早上一直哭到了這會呢!”
擺了擺手,不樂意再聽她提起皇貴妃,“皇額娘下令皇貴妃禁足於承乾宮之中,那意思就是裏頭的人不得出來,外頭的人不得進去,哪還有幫她處理宮內事情的道理?你去傳本宮的話,宮外侍衛要是想要他們腦袋的話,若是沒什麼大事,就不許再傳話到本宮這裏,禁足嘛,就要有禁足的規矩。”
“奴婢明白了,這就去傳旨。”
等到紅羅的話傳到了皇貴妃耳朵裏,四阿哥已經燒得暈了過去,按照規矩,本來四阿哥應該送去宮外診治,但既然皇貴妃被禁足,人員沒有流動,那也就不必多此一舉,無論好壞,都隻是在承乾宮裏罷了。
恬嬪初入宮時,因著性格靈動,很受皇上喜歡,皇上特意賞賜她入住承乾宮,這承乾宮不僅名字寓意強大,而且距離皇上的養心殿很近,與坤寧宮、景仁宮並稱三大宮殿。
眼看著四阿哥昏昏欲睡,太醫遲遲不來,皇貴妃也是急瘋了,竟然不顧太後的命令,叫綠櫻拉開厚重的大門,自己則將身上的珠環全數褪下,一身素衣,跪在承乾宮宮門口的門檻內,一聲聲地哭訴著,伴隨著一下又一下的磕頭聲。
臨近傍晚,各宮的人都收了心,逐漸安靜了下來,距離承乾宮較近的宮殿,便都能聽到皇貴妃的哭訴聲。
“皇上,皇上,臣妾知錯了,求您救救臣妾的孩子吧,救救咱們的四阿哥吧!”
“皇上,皇上!”
皇貴妃有如一隻被折斷翅膀的小鳥,聲音越來越沙啞,直到後來隻剩下急促的喘息聲,再抬起頭,蒼白的額頭之上,留下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紅血印。
她可能還不知道,她的眼淚,對於皇上和其他人來說,早就習以為常,隻是這一次,她再也不會等來皇上。
彼時,皇上正在坤寧宮,與皇後一起誦經念佛,祈求著玄燁能夠早日平安歸來。
用纖纖素手點燃了一束香,皇後虔誠地十指合一,低聲歎道:“皇上,您聽,皇貴妃的哀求聲多麼令人憐惜,可是她害玄燁的時候,怎麼就沒有想到,有一天,這報應會回轉到她自己兒子的身上?她是額娘,臣妾與嘉貴妃,也是額娘,臣妾聽說,但凡額娘,都有一顆愛子之心,她怎麼忍心,用天花之毒來殘害玄燁?”
“皇後說的是,皇貴妃是貪心不足蛇吞象,最終害了別人,也害了自己的兒子。”
“四阿哥還那樣小,皇上甚至還未來得及為他取一個好名字,他就染上了天花,臣妾雖為後宮之主,但後宮之事,嘉貴妃處理得很好,臣妾得以日日跪在佛前,為玄燁,為四阿哥,為宮裏的孩子們,祈福誦經。”
“老四這樣可憐,孩子又有何錯?要怪隻能怪他投胎在那樣的額娘宮裏,如果是別宮,或許會不一樣。”側轉頭,欣慰地看一眼皇後,“朕記得,你從前不喜嘉貴妃,現在倒與她同心同德,後宮有你,有寧貴妃與嘉貴妃,朕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