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丹麥首都哥本哈根入口處的海麵上,有一座銅像冒出水麵。它告訴人們這就是丹麥,因為它是丹麥的一個象征,但它既不代表丹麥的開國元勳,也不代表丹麥某一個王朝的傑出英雄,而隻是一個普通的女孩子。她坐在一塊石頭上,若有所思地望著大海。她在沉思什麼呢?誰也猜不出來。也沒有人能叫出她的名字。它沒有腿,隻有一條魚尾。原來她是人魚——“海的女兒”,丹麥作家安徒生所寫的一篇童話中的主人公。
“海的女兒”生活在海裏。她可以在那深藍色的海底世界自由自在地度過三百年的歲月,然後化為泡沫,結束她無憂無慮的一生。她的壽命比人類長好幾倍,但她卻是一個低級生物,沒有人類所特有的那種“不滅的靈魂”。為了獲得這個靈魂、進入生命的較高級的境界,她放棄了無憂無慮的生活,忍受著把自己的魚尾換成一雙美麗的人腿後所帶來的巨大痛苦,而熱戀一個人間的王子,希望通過和他的愛情能分得一份人類的靈魂。但這個王子最後同一個人間的女子結了婚。她的希望破滅了。如果她想仍然成為“海的女兒”,繼續度過她那無憂無慮的三百年的歲月,就得在那王子結婚的早上,用尖刀刺進他的胸膛,讓他的熱血流到她的腿上,這時她的雙腿就可以恢複成魚尾,她就能再度回到海底世界,回到她的家人中去。但是她沒有這樣作,卻自己投進海裏,化為泡沫。
“海的女兒”對高級生命的追求,她的堅強毅力和犧牲精神,打動了成千上萬的讀者的心。丹麥人為了使她永垂不朽,特為她在他們首都的入口處立了一座銅像。這同時也是對他們的童話作家安徒生及其童話作品的一個評價。
童話是安徒生的主要創作。在他開始寫童話的時候,他在給一個朋友的信中寫過這樣的話:“我用我的一切感情和思想來寫童話,但是同時我也沒有忘記成年人。當我寫一個講給孩子們聽的故事的時候,我永遠記住他們的父親和母親也會在旁邊聽,因此我也得給他們寫一點東西,讓他們想想。”這段話也說明了安徒生的童話的特點:他的童話是“講給孩子們聽的”——不隻是寫給他們讀,同時還要讓在他們旁邊聽的父母也“想想”。這也就是說,他寫童話不僅是為了要教育孩子,而且為了要教育他們的父母——成年人。在給另一個朋友的信中,他說:“我現在愛藝術,是因為藝術負有一個崇高的使命。”寫童話也是一種藝術,它“負有一個崇高的使命”——那就是教育人民。
安徒生的童話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他和過去的童話作家不同,他的童話不是一般民間故事和傳說的轉述,以“有趣”和“驚險動人”的題材為主,偶爾也央雜一些勸善懲惡和類似因果報應一類的宗教教義。他的童話是立足於現實的生活,而在現實生活的基礎上又充滿了他對於人類美好未來所作的想象和願望。他熱愛“人”,當然也熱愛“人”的生活。在上述的《海的女兒》那篇童話中,他把“人”描寫得那麼莊嚴,那麼高貴,那麼美麗,“海的女兒”把獲得一個“人”的靈魂當作她最高的誌願和理想。
因為他熱愛“人”,他就熱情地歌頌“人”應具有的優良品質:勤勞、勇敢、堅強的毅力、犧牲的精神、克服困難的決心,等等。《野天鵝》中的艾麗莎和《拇指姑娘》中的拇指姑娘,包括“海的女兒”,就是他在這方麵所創造的典型。這些都是他理想中的“人”的縮影。具有這些品質的“人”,一定能走向光明,創造出美好的生活。正因為他熱愛“人”和相信人類美好的未來,他才憎恨人間的黑暗和各種不合理的現象:比如貪婪、愚蠢、虛榮、驕傲……。對於這些現象他總是毫無保留地予以批評。但對於統治階級,那他就不隻是批評了。對他們的愚蠢和揮霍,他總是無情地加以揭露和抨擊。《皇帝的新裝》和《豌豆上的公主》就是這樣的作品。他把他們的醜態和荒唐暴露在讀者麵前,而他所用的語言又是那麼生動、辛辣和有風趣!
安徒生所用的語言確是別具一格的。它來源於人民生活,但是經過他的提煉,又比生活更高,更集中地表現出人民的智慧、生活氣息和幽默感。如在他最早所寫的第一篇童話《打火匣》裏,他用這樣的句子概括一個王後的形象:“她不僅隻會坐四輪馬車,而且還能做一些別的事情。”所謂“別的事情”就是耍點小心眼兒,好不至於是一個完全愚蠢的廢物。同樣,在他寫的第二篇童話《小克勞斯和大克勞斯》裏,當一個農人背著一個沉重的袋子,路過一個教堂時,他看見人們正在做禮拜,便把袋子放下來,也進去坐了一會兒。出來的時候,他覺得:“現在背起他是多麼輕啊!不錯,這是因為我剛才聽了一首聖詩的緣故。”簡單兩句話,就把做禮拜的虛偽性暴露出來了,但這話是說得那麼含蓄和自然,它在揭露了宗教的實質的同時,還使人感到非常有風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