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皇子依舊住在東宮,雖然這裏依舊奢華氣派,比之以前,少了人味。庭院前落了不少灰塵,恐怕是許久不曾有人來過了。一個被罷黜的前太子,眾人恐避之不及吧。皇城裏的冷宮真比不上一間牢房。
“大殿下”王充推門而入。卻沒有人答應,便自個兒往屋裏敲了敲,見大殿下正坐在地上,形容枯槁,說不出的狼狽。王充看著目光有些呆懦的大皇子,心裏不禁有些歎惋。正中一句話:落毛鳳凰不如雞。
王充再次輕輕道:“大殿下”
大皇子這才慢慢轉過頭來,瞧清了來人,眼裏漸漸勃發出一些色彩,他一把衝了過來,拉住王充的手,道:“王公公,是不是父皇讓你招孤出去。父皇是不是原諒我了。”說罷又鬆了手,獨自喃喃道:“這這麼可能,父皇說永遠不想再見到我。母後雖說等過些時日,等父皇氣消了,會幫自己求情。嗬嗬,可我知道,父皇這次是真對孤死心了。”大皇子又蹲坐在地上,癡癡傻傻地望著窗口,不禁無聲淌下兩行淚來。
王充覷著滿臉悲戚的大皇子,心裏不禁湧出一絲快意。想想大殿下平日如何倨傲,仗著娘家有些勢力,沽恩侍寵,絲毫不把自己不放在眼裏。
“大殿下,恭喜了,陛下命奴才來宣殿下陛見。”
大皇子聞言身子一顫,滿眼不可置信,蒼白的嘴唇抖動了幾下,才道:“真的?”
王充賠笑道:“奴才是陛下身邊的人,大殿下怎麼連奴才也信不過呢?”
大皇子霍然站起身來,激動道:“這,這。王公公,真是我命中貴人。”言了迫不及待拉著王充的手往外走,走了幾步,又停了下來撓撓頭,赧顏道:“王公公你在此稍等片刻,待孤去梳洗一下再同你去見父皇。”說罷匆忙往寢房去了。
王充自始自終嘴角含著笑,仿佛往了以前大殿下當眾掌摑自己的事。這皇宮之中你可以痛踩落水狗,但也要看狗的主人在不在乎。
待王充到養心殿的時候,瞧見侍女站在門外卻不在裏麵侍奉,便知曉陛下用意。王充用著小偷般柔軟的動作,輕輕推開門,讓開身子讓大皇子先進去。
整個殿堂隻有陛下與文若穀兩人說著話,顯得有些空闊,陛下已褪下了龍袍,換了身便服,靠在椅子上,神情有些輕鬆愜意。王充貓著腰走至陛下身邊,低聲道:“大殿下宣到。”陛下沒有回頭,也沒要立即召見的意思,隻是輕點了點下巴,繼續和文若穀說著話。
大皇子遠遠站著,看著那個熟悉的背影,有些莫名的悲哀。突然發現自己這三十多年都活著這個背影之下,也許走出了這個背影自己真的什麼都不是。什麼狗屁太子,也隻是這個人的一句話。
“景閑,你過來吧。”
聽見陛下召見,大皇子打了個寒顫,慌忙走上前去,竟噗通往地上一跪,叩頭道:“父皇,景閑知道錯了。求父皇開恩。”
一旁的文若穀驚的也噗通往地上一跪,薑帝並未去理會大皇子,盯著文若穀,驚訝道:“若穀,你這是…?”
文若穀泰然道:“陛下,也許這皇家與尋常百姓家有些區別,可是這父子沒有隔夜仇。大殿下就是有再大的錯,陛下也應該給大殿下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啊。”
“這。”薑帝似乎有些意動,沉吟著道:“你們倆都起來吧。”
大皇子緩緩站了起來,兩眼失神,手足無措。隻是朝文若穀投去感謝的眼神。想想平日裏對自己百般奉承的貴胄大臣們,自己被罷黜後,一個個好像避瘟疫一般,躲得遠遠的。如今為自己求情的卻是平日自己並不待見的大臣們。此時心裏暗暗悔恨,怨自己當初聽不進髙欲的話。
“景閑啊,這些時日你母後可曾去找過你。”薑帝語氣有些緩和,盯著大皇子道。
大皇子略為躊躇了一下,慎審地據實回答:“這些時日去過七八次。”
薑帝聞言眉頭顰起,一時沉默不語,見大兒子囁嚅的模樣,才歎道:“景閑啊,朕就給你一次機會。蜀國質子已經到了建業,準備談判結盟一事。這事朕就交予你,如果談判結果讓朕滿意,你就還是朕的太子。”
此言一出,劉景閑幾乎傻了,他萬萬想不到父皇不僅給自己一次機會,而且還讓自己繼續當太子。不禁心頭一熱,兩行淚水奪眶而出,噗通又是一跪,淚水漣漣道:“景閑定不辱使命。”
薑帝點點頭道:“嗯,不過結盟之事責任重大,朕讓若穀給你當副手。這一次你莫再讓朕失望了啊。”說罷又朝文若穀道:“若穀你手頭的事且緩一緩,盡心盡力給景閑當好副手。他又使命不對不懂的,你多教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