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原是故人來(1 / 2)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今日是上元節,春節前的一場大雪,讓上京安靜了半月,反稱得今日的街市格外熱鬧。我透過閣樓的窗子,朝著上京城的北城門遠遠望去,景色如一,與往日年歲沒有半分不同。即便是上元節,巍巍城牆依然寒意森森,沒有一絲一毫的暖意。

“你愣著做什麼?思春?”身後傳來女子的調笑聲。

在這上京fengliu地,聲樂不絕的紅夜樓裏,我煎熬著人生不堪的三年。

我轉身,對上了一張調笑的俏臉。她今日著了一身鑲著金絲線的紅衣,稱著一件白色雪狐的小襖,麵凝胭脂色,袖溢脂粉香。紅蕭,她是整個紅夜樓裏最喜歡作弄譏諷我的人。拖她的福,三年來,我學會了如何收斂脾性,如何做出一副恭順卑微的模樣。我微微低頭,不看她明豔動人的雙眸,眼角隻掃著她那繡著金絲牡丹的袖口,緩緩道:“姐姐莫要說笑,我隻是瞅著街邊有個賣扇子的小販,瞧著他手上的牡丹扇麵繪的極好,一時出了神。”

隻見她抓著衣襟的纖指微微放鬆,喃喃說道:“是嗎?我倒要去看看,是否真的繪得好。”

她擦身從我身邊走過,譏諷道:“你來了三年了,沒見你穿過除素麵的藍色以外的衣裳,絹帕上也沒見有繡過一枝花,你還真是不太會做女人。”

我未置一詞,依然保持恭順的姿勢,直至她的腳步聲出了閣樓。

樓廊的對麵,另有一女子倚著樓欄,將剛剛那一幕看了個全。她是...該怎麼說好呢,這紅夜樓的聲樂歌舞地女子和宮中妃嬪沒有什麼分別,她們也會劃分勢力,攀高枝,籠人心。不過唯一不同的是,宮中嬪妃隻需揣摩君意,爭的是一個男人;而紅夜樓的女子要揣摩上京各色公子王侯,迎合全上京的男子的心意。在這紅夜樓裏敢和紅蕭一爭芳華的人,唯有眼前倚欄而笑的美人,紅琴。

紅簫是女子簫聲第一人,為人張揚,驕傲,癡戀牡丹顏色,紅琴則是女子琴音第一人,卻是個難以捉摸的人,她流連上京的貴公子之間,每個人都應對的恰到好處。“紅月。”她微微一笑,啟唇喚我。

我微微頷首穿過長廊朝對麵走去。

“今天是上元節,妹妹們都忍不住要爭奇鬥豔,你怎麼還是一身如此打扮?”她瞅著我的衣裳,臉上確仍是微笑。

“姐姐,你知道的,我不會做女人。”我仍然掬了身恭順的樣子。

她認識微笑著:“三年來,你都沒學會,資質也太差了。”說完,她遞給我一張雪箋,又給我一袋金葉。

三年來,我唯一被她看中的便是跑腿的功夫,那張雪箋上寫的是她需要采買的物品。一張雪箋,對於我來說,勝過太多的華衣美食。

我一麵按壓住心中的翻騰的情緒,一麵接了她手上的東西,回她道:“好,我這就去。”

紅夜樓的女子並不得自由,並不是什麼時候都能夠外出,當然,這些女子也不願外出,雖說是樂妓,但也要以色侍人,拋頭露麵並不是她們所愛。當然也有不同的樂妓,比如像我這一類的樂妓。容貌並不出眾,也沒所謂仙樂之聲,總要為自己謀得可以被利用之處。我素日裏不愛裝扮,不喜金銀,正因如此,紅琴才放心讓我擔了此事。而我,也並不討厭。憑著這張雪箋,我倒可以大大方方地流連上京城。

寒冬的早上,陽光照得我有些昏昏沉沉,我深呼一口氣,寒氣頓時沁入肺腑,讓我瞬間清醒不少。比起紅夜樓的脂粉香味,我更喜歡這冷冽的空氣。我微微閉眼,又猛地大吸一口涼氣,想像著自己身處那西北邊塞的雪山,仿佛還能感受到天上洋洋灑灑飄散的雪花...

我知道這是夢,僅僅是我自己的想象,所以不想睜開眼睛,再讓我chenlun一瞬,一瞬就好。

“姑娘?姑娘?”

有人叫我?

我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依然站在上京的街道上,隻是眼前這景色,我真是瘋了,竟不知不覺走到這裏—北城門。

百尺城牆,巋然不動,上京的金色石刻依然立在這堅固的城牆之上,高高的,高高的,仿佛真的無人可即。我不禁嗤笑,不論西北的戰火燒得如何慘烈,上京中依然夜夜笙歌,城牆啊城牆,看看你所守護的人,真的值得嗎?

“姑娘?”

我不禁回神,“什麼?”

眼前的人一身鐵衣,卻是個比我年紀還稍輕的男孩子。

他見我回神,臉上一紅,問道:“姑娘在城門口站了許久了,是要出城嗎?”

出城?袖中那袋金葉燙得不行,倘若我逃了,不知能不能逃到西北塞外的雪山去。

逃?不,我不允許自己像個逃兵。

我表情淡淡:“不,我隻是...”

轟轟轟...嗒嗒嗒...

三年的靡靡時光並未使我的聽覺遲鈍,這是小隊軍馬行進的聲音,越來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