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我等著等著竟然睡著了。我微微側身,卻愣住了。一雙大大的手掌竟將我輕輕摟住,我抬頭去看,竟對上了裴曄的臉。此時他竟然還睜著眼睛。
他看著我迷迷糊糊的臉,輕笑:“睡醒了?”
他怎麼在這裏?我點點頭,聲音糯糯地問道:“你怎麼在這裏?”
他微微愣住,無奈地一笑:“是在怪我不守信?”
是了,他昨晚讓我等他的。
“嗯——”我搖搖頭。
他又彎彎嘴角,按住我的腦袋,輕笑:“你這是怪,我還是不怪我?”
我努力睜了睜眼睛,問道:“是徹夜長談了嗎?”
“嗯,關於布兵和之後的聯絡問題。”
“那還去哈克林嗎?”
他揉著頭,淡淡道:“我們不去。”
什麼意思?我疑惑。
“戰,已沒有什麼好打的了。我們去蓮山關。”
我一下子困意全無,坐起身,皺眉問道:“可以嗎?你不在——”
他輕笑:“我不在,不是正好嗎?虛虛實實,不是你最擅長的手段嗎?”
我失笑:“那你也太辜負他們的期待了。”
確實,他們忌憚裴曄,可偏偏裴曄不出現。這場仗,他們大概會提心吊膽,縛手縛腳,卻不想裴曄根本沒有來。
我皺眉問:“可靠嗎?”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懷疑什麼?何況蒙越不足與我抗衡,狄景雲——”他沒有再說下去。我知道,狄景雲他沒有惡意,要說這些人中誰最可信,至少對我來說,除了衛少寒,就是他了。
我抬頭問道:“什麼時候?”
“明日就走。”
我點頭:“那我傳個信。”
霧拉城如今已經安穩,狄景雲應該知道了吧。但還是傳個信吧,畢竟我走時,他那麼擔心。
“對了,我們還要帶一個人走。”我笑道,“傅靈兒。”
他皺眉:“那個醫者?”
“嗯,我要把她安全送回雁回城。但是,好像不太順路。”其實,我不想讓裴曄和聞人哥哥見麵,可是,我也不放心把傅靈兒丟在這裏。
“無妨,大軍回朝要途徑雁回,我們最後也要去那。”他看了我一眼,“她是女子,如此,倒也掩人耳目。”
確實,哪有帶女子出來打仗的將軍。
我覺得他似乎忘記了什麼,提醒道:“我也可以穿回女裝。”
他愣了一下,彎彎嘴角:“如此正好。”
於是,我們一行四人,我,裴曄,傅靈兒還有楚連風,一起偷偷脫離大軍。我走之前,托衛少寒照看禦狼營,還幫我給狄景雲帶信。衛少寒在軍中倒是穩重不少,看來跟在裴曄身邊,到底是有所磨練。衛少寒是難得的將才,這一點相信裴曄也早已發現。他終究不是池中物,雖然現在還難免意氣用事,但漸漸地,他就會成為一個疆場上不敗的戰王。雖然他有心照顧我,但我卻不願毀掉他的前程,相信他也已經知曉。玉玦在裴曄手上,就說明了一切。雖然我沒有說,他也沒有說,但我們意欲早已相通。他終會成為裴曄的左膀右臂,成為東晟的後起之秀。
當我換了一套女裝,坐在馬車中,見到傅靈兒那張難以形容的表情時,不禁失笑。她大概做夢也沒想到,我竟然是個女子吧。
“你——”傅靈兒瞪大了雙眼,仔細看我,“你是沈捷?”
“怎麼?很難相信嗎?”我輕笑著捋了捋頭發。
傅靈兒點頭:“你穿男裝和穿女裝都沒有什麼不和諧感,世上真有這樣的人?”
我輕笑道:“我人生中的一半時光是做男人,一半時光是做女人,已經習慣了。”
傅靈兒疑惑道:“你為什麼要跑來戰場?”
我笑道:“不為什麼,小時候大概因為好玩。”小時侯來疆場確實是因為好奇。後來真的上了戰場,殺了人,覺得死生之間的搏鬥十分凶險,卻也是萬分刺激。再後來,才意識到什麼是英雄無畏,什麼是高昂的生,什麼是壯烈的死。但是,哥哥死後,剩下的隻剩家族責任。現在,我確是第一次想為了一個人,一個承諾。
傅靈兒眨著眼睛,撇撇嘴:“比我還任性,打仗有什麼好玩。”
“是嗎?”我喃喃說道,“每個人不都有自己想做的事。比如,你又為什麼行醫呢?”
傅靈兒點頭,覺得似乎很有道理:“行醫這件事,倒確實是我喜歡的。”
“夫人,可否啟程?”楚連風的聲音透過車壁傳來。
我疑惑道:“他不進來嗎?”
“爺說他騎馬。”
我點頭,回道:“可以,啟程吧。”
傅靈兒問道:“他喊你夫人?”
我點頭,微笑:“沒錯。”
“那——是真的?”傅靈兒有些疑惑。
上路前我們早已說明,此行要掩人耳目。所以我和裴曄做的是一對夫婦的打扮,傅靈兒則是我的妹妹,楚連風是侍從。裴曄說這樣最符合身份,稱謂即使有出入,也不會引人懷疑。對此,我倒是讚同。
我微笑默許。
傅靈兒有些羞怯,低聲問道:“嫁人是什麼感受?”
果然是江湖兒女,這樣的問題都問得出來。我輕笑著搖頭,這個問題不是我不願說,而是無從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