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氣,霜重露濃,凝結的枯葉枝頭,在冷風裏瑟瑟而抖。滿園春色已失,除了一些常青的植物,便是一些泛黃的枯葉,再難見其他顏色。像一個年邁的老嫗,完全褪去年輕時的風華,隻剩皺老佝僂的模樣。
江府已經沉寂了近兩月,禁音樂,止喧嘩,因為剛辦完喪事,白綢還沒來得及取下,整府上下像提前進入了冬季,走到哪兒都是肅白的一片,讓人莫名提起眉頭來。
淩意歡早已換成一身素衣,三個月的奔波風霜,讓她的身子在一襲白衣束腰下越發顯得單薄。在兩排供著長生燈的祠堂屋中,她默然而立,背影十分約束可憐。
睖睜著一雙大眼睛,淩意歡看著麵前新立的靈位,眼睛幹澀得要命,哭不出來,也不出話。唯有袖中那瓶費盡辛苦得為的王不留行散被她握得發了燙,昏暗的屋裏隻有那兩排長生燈在胡亂搖曳著,光線還是昏暗,地似乎都在她麵前變得一片混沌。
她聽不到旁邊江夫人在些什麼,隻暈暈沉沉感到自己的一呼一吸變得粗重渾濁,大哥的靈牌在眼前一晃一晃,淩意三個字像大哥那張笑臉在她麵前飄蕩,她眼睫動了動,張了張嘴,終是不出話來。
“可憐我的俊兒和娉婷啊,俊兒為了保護清宇被傷成那樣,而娉婷還被淩一誤會,為了靈雙一個下人竟然把她手都扯脫臼了。”江夫人在旁邊拿著帕子抹眼淚,“表妹啊,你能平安回來就太好了,大表弟的死知道你難過,可是俊兒和娉婷的事你可一定得給他們作主啊。”
“行了。”江老夫人早就看出淩意歡一個字也沒聽進去,對江夫人哭哭啼啼的模樣也甚是看不慣,她道,“歡兒才回來,且讓她好生休息兩。”
“可是……”江夫人咬了咬牙,她知道淩意歡帶了王不留散回來,江成俊被淩清宇打成重傷,無論如何也得要她把王不留行散拿出來救江成俊才校
“大哥是怎麼死的?”淩意歡的聲音平靜而生硬。
江夫人剛要開口,江老夫壬了她一眼,道:“是舊傷發作,之前用的那些藥都突然沒用了。你表哥請了無數大夫,甚至驚動了禦醫,最後還是回乏術。歡兒,我知道你痛失長兄心裏難受,你們兄妹沒能見到最後一麵固然遺憾,但是你大哥走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你,他跟我讓你不要難過,好好過日子才要緊。”
一篇廢話,淩意歡半個字也不信。
江玲瓏也在一旁跟著附和:“是啊表姑,事情已經這樣了,你也別太傷心了,保重自己的身體要緊。”
淩意歡的目光一一掃過江老夫人、江夫人以及江玲瓏,三人皆是同一顏色,希望她放開些,別太難過的模樣。
她又將目光轉向另一邊的淩清宇,她回來便直奔祠堂,淩清宇得到消息跟來,卻從始至終未開口一話,不管江家的人什麼做什麼,他都保持沉默,但那清冷淡漠的神色裏,淩意歡看到了厭惡和不屑。
接著是淩一、如雪和靈雙,三人隨淩清宇而來,幾乎把淩清宇團團圍住,那架勢與其是伺候他,不如是站了個嚴格保護的隊形。隻是看到淩意歡後,如雪跟靈雙才撤到了她身邊。
隻是三人都沉著目光,除了靈雙眼底隱有淚光波動,他們都沒什麼表情變化。
白富美喵嗚一聲,從淩清宇身上掙脫下來跳到淩意歡身上,頭在她懷裏蹭了蹭,鼻子像狗似的嗅了嗅,似乎確定是自己要等的那人,它才安心的臥在淩意歡懷裏蜷起來,一動不動。
“大哥的身後事,讓姑姑費心了。”淩意歡朝著江老夫人虛拜了一拜,“歡兒不在,清宇又年幼無知,給江家上下添如此諸多麻煩,我實在過意不去……”
“表妹啊,其實……”江夫人正想趁熱打鐵讓她拿出王不留散時,江老夫人又瞪了她一眼。
江老夫人目光沉了一下,淩意歡竟隻朝她道謝,對江夫人連個正眼都不肯瞧,是年輕不曉事也好,還是故意為之也罷,總之都讓江老夫人覺得有些奇怪。
她搖了搖頭:“歡兒言重了,我們以前是親戚,但以後便是一家,不要這些客套話。”
“謝姑姑,歡兒周舟勞頓就先回房休息了。”淩意歡也不想再多,便抱著白走了。
淩清宇自然是跟著淩意歡去了,祠堂裏隻剩下江家的三個,江夫人有些急了,隻道:“娘怎麼就這樣讓她走了,成俊和娉婷的事總該讓她知道吧,總不能……”
“夠了。”江老夫人打斷她的話,“她剛回來便遭受失兄之痛且讓她緩緩吧,你想給成俊和娉婷討公道我明白,但眼下你看她那樣子像是要跟你談這些事的時候嗎?”
江夫人咬牙,即便不是時候,可她不僅是想給一雙兒女討公道,更是想要拿到淩意歡手裏的王不留行散啊。江老夫人不知道,江夫人可是知道的,淩意歡這一趟出行的真正目的,如今淩意是用不上了,但江成俊傷成那樣,若有王不留行散必能極快恢複,也不必用些見效慢的苦藥,看自己兒子每在床上叫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