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應是個童孩,從身量上來看大抵也就是十二三歲的年紀,而此時他長發束管,紅衣委地三尺有餘。這孩子目視前方,步履平緩,眉眼中透著老練的光,但捎帶稚氣的麵頰,還是讓他看上去便是個孩子。他走在殷紅且印著暗紋的綢緞上,每一步都緩慢而莊重,而他眼角忽然掃到了一點熟悉的東西,不免眉梢微微一動,隻那一瞬,又麵色如常。
那是一個跪著的女人,或者說少女更為貼切。她看上去也不過是十五六歲的模樣,穿著湖藍的褙子,眉間點著一顆藍色的水滴。她身子雖然微俯,卻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個孩子,眉眼淩厲如鷹。終於,她如願看到了那小小一點破綻,那一個細微到了極致的變換,淺色的唇微微勾出了一點笑意。
秦央,你果然還是那麼在意寒淵呢。
那孩子一步步登上高台,屈膝,從白發蒼蒼的老人手上接過比自己人還高的一根蛇杖。那蛇杖通體烏黑,而頂端鑲嵌著一張拳頭大小栩栩如生的白玉男人臉。
“今日,”那老者提著內力開口,聲如洪鍾,“本座將這伏羲杖交與本門弟子秦央,爾等,可有異義?”見台下眾人啞然無聲,老者將一副純銀的麵具帶到了孩子臉上,扶起他,高聲道,“今日起,秦央即為未央宮三皇之首,伏羲是也,禮同女媧,神農,掌未央宮內外事宜。”說著,老者雙膝跪地,行大禮,同時高聲呼喊道,“黃帝參見伏羲大人!”
隨著老者的跪下,台下無數人一起跪下,烏泱泱的一大片,齊聲高喊:“參見伏羲大人!”
“前輩無需多禮。”托起老者,秦央一手拿著伏羲杖,一手向眾人遙遙一托,示意眾人起身。
自上任女媧消失以來,神農久久未曾出山,唯一的伏羲傳人身亡,如今三皇之首的位子終於不再懸空,此次加冕更有五帝之首行大禮,雖說秦央是未央宮有史以來最小的伏羲,卻也無人膽敢小覷於他。
未央宮是超脫於八國之外的獨立江湖第一大組織,其內部結構慎密,堪比皇宮。其以三皇五帝為首,掌管十殿閻王,二十一護法,從事殺人情報買賣或者經商等工作,勢力隱蔽而龐大,且不問朝政。但它一旦有任何動作,八國都會受到牽連。若真算起來,未央宮倒像是一個大國,而其影響力甚至比一個國家更可怕。
空了多年的伏羲殿內依舊金碧輝煌,侍女們早已把殿內打掃幹淨,按照主人的吩咐布置了一番,便被支了出去。微暗的蠟燈點了一殿,映得滿室昏黃。秦央站在大殿中央,抬頭看著一見湖藍色有些破舊的衣裳,輕聲道:“寒淵,本尊……我,當上伏羲了呢。”
大抵是嗅到了淺淡的香氣,秦央看向暗處,不一會兒,一個渾身素白,連頭發都是銀色的女人婷婷娉娉地走了出來。她看上去莫約二十歲出頭,額間透明冰晶隨著走路而搖動,淡藍色的瞳孔映襯著蒼白出了病態的膚色,罕見而絕色。女人開口,她的聲音有些暗啞,其中還帶著難聽的“嗬嗬”聲:“央,恭喜了。”
秦央看著那個渾身散發著冰霜氣息的女子,微微一下:“好久不見,師姐。”那是個孩子的聲音,明明稚嫩中帶著軟糯,語氣卻平靜漠然。
女人眼角忽然一淩,白色水袖如箭般奔向窗戶,本該柔軟而靈動的白綾生生被揮舞出了風雷之勢,力道萬鈞。窗戶瞬間被轟然擊破,裹著一個女人收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