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燈自一柄足足十丈高的旗竿上升起,兩麵則各站立了十幾個衣著各異、膀寬腰圓的大漢,每個大漢身後各豎起一麵旗幟,長著濃密汗毛的手背上繪著和旗幟上一樣的圖案。
小樓的屋簷下也圍立著一圈持刀的勇士。溫暖的燈火自他們身後的小樓的窗子裏透出。一張張模糊了輪廓的麵容浮在淺黃的燈光裏,神情卻凝重如刻在石碑上的祝文,誓死守護著對族人和首領的忠誠。
向著不明來曆的光華,地裏探出一隻毛茸茸的小鼠的頭,也許是小樓裏的香氣過於誘惑,也許是過於渴望,幾番猶豫下還是弓起身子向燈光,隻望僥幸避人耳目,登堂入室。
它越過一隻赭黑色的靴邊,隔不多遠,又越過另一對靴,待要攀上柱子,青雲直上時,寒光驟然亮起。 手起刀落後,一個身著雜色毛皮的漢子低頭掃了一眼那連顫抖都來不及的不速之客,接著將刀刃插入了刀鞘裏,又恢複了石像般的站姿。
華麗的誘惑與渴求總是危險最佳的屏蔽。 獸如此,人亦難逃。
不斷飄出誘人的香氣和光明的小樓的大廳裏,也似乎溢滿了急欲噴薄而出的血腥味。鋒利的刀刃亮出,似玩弄若恐嚇般在一雙充滿恐怖的眼前比了又比,忽然疾刺而下。
新鮮溫熱的血液急不可耐地掙脫出來,點燃了一雙雙幾乎與血一樣通紅的眼。
次旦將沾滿血漬的刀刃往一塊雪白如少女肌膚般細膩光滑的錦布上擦了擦,笑道:“肉一定要現宰的才夠嫩,飽含了恐懼的血液的肉更是佳品,它能激起勇士鬥爭和嗜血的激情和衝動。”
婢女和仆從已經抬著被捅死的小羊羔下去料理,自杜若身邊走過時,杜若的頭也沒有回一下,麵上卻露出惡心的神情。
杜若雖不是唯一的女客,卻依然最引入注目,這邊一蹙眉,那邊立即便有十幾個聲音噓寒問暖,可都被她幹脆利索地嗆了回去。
杜若拿起酒杯,眼睛卻在看著倒映在杯子裏的秦非。酒漿晃蕩不安,杯子的影子卻波瀾不驚。她覺得安下心來,卻隱約有些失落。
杜仲正和次仁及其他的寨主談論得興高采烈,項重華則站在他身後,神情嚴肅而恭,一雙耳朵滴水不漏地吸收著有用的情報。他和秦非的臉上皆用塗料抹得黝黑,若非親近的熟人萬難認出。
坐在杜仲和達召中間的年近三十的美女則是杜蘅最寵愛的四夫人阿彩,也同時是寨主達召的親妹。
烹飪好的羊肉終於被抬了上來,次旦親自先切下一塊乘給杜仲,道:“杜仲兄弟既然這些天不能喝酒,就多吃點肉吧,若是回去時瘦了一大圈,我黑水寨可就丟人丟到家了。”杜仲連聲稱謝,伸手接過時沒有站好,險些趴在桌上,餐具也撞翻在地。
一旁立即有婢女上前收拾,杜仲不好意思地道歉道:“小侄魯莽,讓寨主您見笑了。”
次旦大手一揮道:“這有啥的,換套新的就行了。”
杜若卻叫起來道:“阿哥在家裏毛手毛腳的還算了,怎麼丟人丟到人家家裏了?再這樣不小心,哪天被人毒死了都不曉得是怎麼回事!”
次旦臉上有點掛不住,笑道:“阿若的嘴可真是比刀子還厲害。阿仲他人這麼好,怎麼會有人想害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