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哦”了一聲,垂下頭來道:“希望重華能早日將她搶回身邊,永不分離。”
秦非歎息了一聲,緊緊擁著杜若,抬頭望向薑國的方向。
陽光順著推開的厚實的木門照到滿是漆黑的房間裏的一方桌子上。桌子全以極品黑木製成,桌角鑲以金飾,嵌以墨玉,上麵則放置著一對神龕。
黑色的簾幕低垂,神龕也與簾幕、桌子一樣通體暗黑,裏麵供著一對無字的牌位。一個中年人背對著門,跪在這神龕前,陽光灑在他彎曲的背脊上,顯得無限蒼老和落寞。也許是不適應這突入的光明,也許是被來人所攪擾,他麵上的烏雲更重,冷冷道:“誰準許你來這裏的?有什麼事?”
韓文嚇了一跳,邁進門檻的腳又縮了回去,後退兩步恭恭敬敬地道:“雍國來了消息,說有事要交付給儲君。”
韓無欲自黑色的蒲團上站起,方才的蒼老與落寞一掃而逝,儼然變成了於一個富貴之氣中隱現著野望與智慧的王者,緩緩道:“什麼事?”
韓文道:“薑王的壽辰將至,雍國原本派了江相國前去賀壽,但相國今日突發頑疾,不得不回國修養。靖侯認為這對儲君來說也是個機會,便舉諫儲君替代相國拜壽,雖然不是以真名前往,但也是以王室宗親的身份。儲君隻要能順利完成任務回到雍宮,便等於被默認為王室宗親。雖然當日桃溪穀之事乃為息麗華陷害所致已是王室貴胄中心照不宣的事實,但一來沒有確鑿證據,二來息麗華也建立了一定的勢力。所以儲君若想奪回太子之位不得不經過這樣的過渡。”
韓無欲語氣有些惱怒,道:“我又不是項重華的老子,你跟我說這麼多廢話幹什麼!”
韓文忙道:“我,我隻是想要征求父親的意見。儲君和秦非現在已經抵達薑國。而委托此事的江相國現在也在那裏。我們是否該通知他們直接去拜會相國?”
韓無欲冷哼一聲,甩袖不語。
韓文略微一頓,哽咽道:“我知道父親視小柔為親女,自從小柔死了,父親便一直鬱鬱寡歡。但儲君是無辜的啊!小柔遇難,除了秦非以外最難過的便是眼睜睜看著她赴死卻無力阻攔的他。若真要怪,該被責罵的也應該是我。若非我一味地纏著小柔,重華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拒絕小柔,小柔也不會為了最後一次守護他而執意前往滇部。錯的人,其實是我,是我太自私……”
韓無欲的眼中也滿是淚花,看著瘦了一大圈的韓文道:“好孩子,這怎麼能怪你?小柔她無論是否答應嫁給你,都不會眼睜睜地看著項重華和秦非以身犯險而不管的。她的個性就是如此,誰也攔不住。”
韓文黯然道:“所以,我們更不能恨重華。要怨也隻能怨天意弄人。小柔用自己的死換來了儲君和秦非的生,守護他們也就等於延續她的生命。至少我會這樣去做的。”
韓無欲低聲喃喃道:“不錯,我們還有更多的事走要去做。還有秦非……”歎了口氣,道:“你去派人通知他們吧。”
韓文稱諾。
韓無欲充滿威嚴的的聲音又傳來道:“以後沒事了你可以來這裏陪我磕幾個頭。但是對別人千萬莫要提及此事,尤其是小斌和他娘。”
木門又沉沉閉上,宛如封存了一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韓文走在陽光下,心思卻有些彷徨。每次從那裏出來,他總是久久難以平靜。那間暗室是韓家最隱秘的隱私,宛如聖壇般不可褻瀆。可以進入的向來隻有韓家的家主,唯一知曉真相的也隻有他一人。
韓文雖好奇。卻從未深究那隱藏於神龕後的秘密,既是因為他尊重他最最仰慕敬畏的父親,也是因為恐懼——他擔心知道了真相的自己會變得和父親一樣孤獨而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