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勾心鬥角(1 / 2)

隋瑾道:“家師與翼國王室的淵源,楊柳姑娘和楊絮姑娘都知道,她們想必也都告訴了您,我就不贅述了。家師逃離翼宮以後,我們師徒三人便隱居了起來,那段日子很平靜,卻很快樂,直到相思救回一個少年。我們的住處雖然隱秘,但一經被發現,就非常容易被找到。我們雖叮囑那個少年千萬不可泄露秘密,但少年人終究藏不住事。很快,翼宮的人就找到了我們。我們幾經奔波逃亡,家師在此期間因病命隕,我和相思受了傷,又恰逢旱災和瘟疫。最後一次,翼宮又派來三千人捉拿我們,我身負重傷,肺部被毒箭射透,危在旦夕。相思也左右支拙,眼看就要被他們捉住。幸得袁濜現身救了我們。我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轉,醒來時卻已不見了相思。袁濜告訴我,她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但若要見到她就要為他效力七年。這就是我們的故事的全部。”

秦非望著他完美的側臉,幾乎要喊出:“覆影就是相思。”但他還是忍住了。

能殺死隋瑾的隻有覆影,而隋瑾必須死。

隋瑾淡淡道:“重華公子是個難道的帝王之才,他的謀略、膽識、氣度以及胸懷都是袁濜和袁燧比不上的,但有一點他卻不如袁濜。”

秦非在聽著,洗耳恭聽。

隋瑾道:“他沒有袁濜愛自己的國家和子民。袁濜雖失於偏激和嚴苛,但他的確是最愛子民和國家的君主。為了這份守護,他可以犧牲一切,哪怕自己墮入魔道也在所不惜。我不能奢望重華公子可以做到這些,隻求他能善待百姓,哪怕隻是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袁家除了袁柘以外已經無人可成氣候,他們的祖先總算為這片大地上的生靈做出了一定的貢獻,宗廟也應該得到持續的供養。至於袁柘公子,以你們現在的實力是不可能殺了他的,但他也沒有能力去阻礙你們。”

秦非隻覺背脊上冒出了冷汗。

他實在不敢想隋瑾究竟知道多少,但有一件事他可以確定--隋瑾早就看穿了自己對他的殺心,也已經覺察到自己可能命不久亦。這番話,其實是他留給項重華的遺言。若是不擇手段,這個世上根本無人可以傷到隋瑾的半根汗毛,但那樣他也就不是隋瑾了。

他看透了一切,卻依然以身相殉。殉道豈非是墜落凡間的神靈必須經曆的洗禮,他又豈非是最耀眼的神靈?

隋瑾將楊柳平放在柳園小樓的塌上,便下了樓。秦非默默不語地跟著他,卻不敢看他。

隋瑾歎了口氣,道:“我要走了。請替我轉告重華公子,秦柔是個好姑娘,請他一定要珍惜。”言畢身形一展就消失在茫茫夜色裏。

秦非久久地看著他消失的地方,蹲下身子,仰望著滿園頂著白雪的柳枝。

冬去春來,這些柳枝遲早會從沉沉的冬眠裏蘇醒,重新抽出新芽。但人一旦沉沉誰去,就再也無法醒過來了。

年年歲歲花相似,歲歲年年人不同。

黯淡的陰影裏走來一個比陰影更暗的男子,他的步履慢得像個老人,鞋履先試位置,然後是腳掌,後到腳尖。見到秦非微微錯愕,立即加速追了上來,道:“你怎麼會在這裏,楊,楊柳她人呢?”

秦非歎了口氣,道:“在樓上。”

袁濜目中閃過一絲狂喜,飛奔般上了樓,然後就再也沒有下來。

秦非依然沒有走開,隻是抬頭仰望著小樓上那尊玉像投射出的淡淡的影子,感受著袁濜夜夜孤望的淒涼。

烏雲若暗潮般開始洶湧,天空又洋洋灑灑下起雪來,雪落在秦非的身上,冰冷的觸感卻驅散不了內心的荒涼。

朝陽終於升上天空,微弱的晨曦打在從樓上緩緩走下的袁濜身上,卻照不透他身上的陰影。

秦非望著他,終於動了動,雪花撲簌地自身上落下,宛如被從沉睡裏喚醒的石像。

袁濜淡淡道:“她說了什麼嗎?”

秦非掏出同心結遞給袁濜。

袁濜的眼淚無聲地流了出來,道:“我聽到了。柳兒,我全部聽到了。”

他忽然抬起頭,目中透著危險的殺意,淡淡道:“是誰刺下那一刀的?”

秦非垂下頭,聲音連自己也幾乎聽不到:“是隋瑾先生。”

袁濜冷笑道:“堂堂第一名士的親傳,那麼好的本事,那麼好的學問,卻連一個女人都不能救!這一刀刺得好啊,很好!”他忽然一個踉蹌,吐出一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