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第四日,秦柔終於支撐不住,再次病倒,被抬回了鳳藻宮。可是還未等她高燒退去,弦兒便忽然闖入殿裏,連連高聲叫道:“不好了!王後不好了!陛下他剛才下了令要斬殺魏夫人,現在正在起草詔書呢!”
秦柔猛然從榻上坐起,一把掀開錦被就跳到了地上。
朝陽殿外,一名內侍正舉著文書匆匆趕赴監牢,忽見眼前竄來一個藍影,還沒反應過來,便已經被一指點倒,文書也自他手中落向地麵,秦柔長袖一卷,將詔書拿到手裏。
項重華冷冷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道:“王後搶了寡人的詔書要做什麼!難不成要造反嗎!”
秦柔不由退回兩步,隨即心下一橫,道:“孟焱、魏起一事牽涉到我大雍舉國的安穩,請陛下收回成命,三思而行!”
項重華道:“寡人敬你是王後,你不要不識抬舉!把詔書交出來!”
秦柔的手指緊緊扣住詔書,緩緩搖了搖頭。
項重華濃眉一擰,蹂身而上便要從她手裏奪取詔書。
秦柔迅速後掠數步,躲開了他的攻勢,高聲道:“妾今日拚了性命也絕不會把這封詔書交給陛下。”
項重華喝道:“你是要抗旨不尊嗎!”
秦柔柳眉一蹙,道:“不錯!”
項重華簡短地道:“好!”抽出隨身攜帶的重劍,毫不客氣地朝秦柔攻了過去。
兩人纏鬥在了一處,淩厲的劍風摧落了滿樹的花葉,一時落英繽紛。
秦柔的心卻一寸寸地涼了下去。
項重華不可能不知她身體有恙,但他下手絲毫沒有手軟,一招比一招狠辣,全是要命的招式。為了另一個女人,他竟然動了真格要跟她一決高下。
即使在心裏隱隱感到息雅的惡意,他也執念著不肯去相信。他為了息雅,寧願屠殺功臣、寧願用自己的雙手,將為他默默付出十六年的結發妻子逼上絕路。
十六年的朝夕陪伴,十六年的出生入死,她卻依然敵不過息雅的一顰一笑。
秦柔暗歎一聲,眼淚順著麵龐無聲的滑下。項重華一劍刺來,耀眼的寒光掩住了她的淚光,直取她的左肩。
出於本能一般,秦柔的右手已經早他一步地托住了他遞出的胳膊肘,手指一發力,強烈的麻痛感便順著項重華的手肘傳遍了大臂。
重劍還未落地,秦柔已經竄過一步,用肩膀撞在項重華的神藏穴上。
項重華頓時被卸去了力氣,渾身酸軟地連退幾步。
而秦柔的劍已經如閃電般遞至了離他胸口三寸的地方。
放眼天下,唯一能傷得了他身體的人,隻有她秦柔,她卻從來也不忍傷他分毫。
愛情是失了衡的天平,愛得深的人永遠隻能沉在最底下。
秦柔淒涼地一笑,不由想起了多年前薑宮的星鬥台。也是為了同一個女人,他和她大動幹戈。她勝了劍法,卻不是贏家。
(見《絕色江山》第二卷《山雨欲來》第六十五章《深宮故人》)
早在見到他的第一麵起,她已注定輸了。
秦柔右臂忽然一曲,即將刺入項重華軀體的劍刃陡然回旋。一如當年在星鬥台上一般,她將那攜帶著無限癡恨與愛戀的劍,劈回了自己的軀體。
項重華眼睜睜地望著秦柔的身軀自自己麵前緩緩倒下,如遭雷擊。
回憶與現實交疊重合,一瞬間,他仿佛也回到了多年前。星鬥台上,他得而複失,卻傷了她。
他究竟在幹什麼!
項重華一個箭步衝上去,緊緊將秦柔抱在懷裏,拚命呼喚著她的名字。
秦柔雙目緊閉,沒有回應。
她實在是太累了。
遠處一前一後奔來兩個青色的身影。項重華隻顧著秦柔,連頭也沒有回,猛然間,臉上便結結實實地挨了一巴掌。
李慕梅怒發衝冠,狠狠地瞪著項重華,舉起右手還要再打,卻被隨後趕到的竹阮君捉住了手腕。
竹阮君看也不看項重華一眼,便將秦柔放回了自己的懷抱,為她點穴止血,輸送真氣。
跟著他們兩人的侍衛見李慕梅竟然出手打了項重華,嚇得目瞪口呆,誰也不敢上前一步,卻又不更敢走,隻得遠遠地候著。
許久之後,秦柔終於嚶嚀一聲,睜開了一絲雙眼。
項重華心中狂喜,正想要湊上前,卻迎上了竹阮君冷冷的目光,不由僵在了原地。
竹阮君又看向秦柔,目中寫滿了母親般的溫柔和慈愛,道:“小柔,你可還好?”
秦柔氣若遊絲,道:“竹,竹姐姐……我不是做夢吧?我,我好累,好想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