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道林從排練廳出來之後,一個人靜靜走在校園的林蔭小路上,聞著清新的桂花香,眼睛微微眯著看著腳踏著的青苔石板,默默的出神。
林道林不是一個矯情的人,可同樣做不到苦行僧般波瀾不驚。他一直認為自己隻是一個很小很小的人物,從小到大拿不出什麼能和別人去比,也拿不出能壓得下別人的東西,因此他盡可能的低調過著自己所認為普通的日子。或許在那段慢慢長大的日子裏,學會了忍讓,學會了欺騙,學會了悲痛,可身上那股農家孩子的樸實和誠真是永遠不會變得。他不會忘記奶奶最後一段日子裏,即使病痛折磨卻依舊叫林道林扶著她去屋舍後的那片稻草地上,去看那片純潔的天空,去聽那聲明翠的蛙聲,更不會忘記奶奶最後彌留之際告訴他的,“人這一輩子,不能忘本,對得起踩在地上的土地,對得起頂在頭上的天空,才能對得起自己、對得起他人”。
小時候。林道林被他的奶奶拉扯大,他到現在依然記得那段雖然窮苦卻無比幸福的童年時光,白天的時候和小夥伴一起在家鄉的小溪裏歡快的和魚兒嬉戲,累了躺在柔柔的草地上,看著一朵一朵美麗的白雲,數著天上飛過的鳥兒,即使沒有電子遊戲的刺激,沒有足球籃球的
熱血,可對他來說,每天能吃到香噴噴的白米飯,每天能小夥伴們一起唱著純真的歌謠,每天能靠在奶奶的懷裏看著天上的星星、安靜的聽著奶奶將給他的故事,對林道林來說這就夠了。他不想奢求什麼,也不敢奢求什麼。
在他9歲的時候,已經胃癌晚期的奶奶,每天依舊撐著拐杖倚靠在大門旁,等待著放學的小林道林,那段日子,林道林看著奶奶顫抖著身子,佝僂著背,卻依然笑著站在門口,吃力的張開臂膀迎接飛奔回來的他。
小時候林道林很痛恨為什麼村裏的那個大學生醫生怎麼治不好奶奶的病,痛恨老天為什麼讓
從不會生氣從不會抱怨的奶奶得那樣痛的病,痛恨為什麼自己不快快長大背著奶奶去大醫院治病。
在奶奶最後的幾天時光裏,林道林那位記憶中很少見到的父親回來了,帶回來的還有一群西裝革履的據說是各大醫院的教授。那段時光林道林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他的父親也從未主動跟他說過話,隻不過每天林道林放學回來時候見到的是兩個人,門口,一個中年男人攙扶著一位早已骨瘦如柴的老人,中年人刻板著臉,老人卻依然微笑如初。
最後,是在中秋節前一天的晚上,老人躺在床上不斷的咳嗽,中年人蹲在門外石泥地上大口的抽著煙,身邊圍著一群低垂著頭心存愧疚的教授,屋內小林道林哭著鼻子拉著奶奶的雙手,大聲的哭著,看上去很痛苦的奶奶卻依舊微笑著對著大聲啜泣的小林道林搖搖頭,吃力的伸出一隻手慢慢的放在林道林的頭上,輕輕的撫摸,逐漸林道林的哭聲小了起來,那隻蒼白卻溫軟的雙手似乎慢慢撫平了他的情緒,可正當林道林抬起頭在想看一眼那慈祥和藹的奶奶時,放在他頭上的那隻手卻重重的塌了下去。
那時林道林不敢相信,滿臉淚花的小臉上硬撐起一個笑容,邊哭邊笑邊說著,“奶奶,奶奶,先別睡覺,外麵的月亮好圓好圓,帶我去看好不好,我不會在亂跑了,我會乖乖的坐在你邊上。還有我會很聽話,我不會在上課的時候打瞌睡了,我會聽你的話認真聽課的;奶奶,昨天的故事還沒講完,我不會在你講故事的時候睡著了,林道林一定很認真的聽你講好不好,奶奶,醒一醒,好不好,……”林道林說著說著聲音越來越大,聲音越來越嘶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