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生(1 / 3)

“他來了,大哥。”彪形大漢看見田潔的眼神如同狼王窺視母鹿進圈,他準備拉開車門,興奮地說:“我的食指有救了。”

中年人拉住彪形大漢的衣襟,示意了一個眼神:“等一等,你忘記了什麼?”

“大哥不愧是大哥,還是您心思縝密,”彪形大漢“恍然大悟”地笑了笑,從我腳下的毛毯中抽出一把將近六十厘米的鋒刃砍刀:“大哥,他要是不還錢,我就拿他的銀色皇冠轎車抵債。”

中年人猛地朝彪形大漢頭上拍了一下:“讓你住手,這會兒別下車。”

“再不下車,他們就走了,大哥,你看田潔和那兩個女的,要是大哥你顧忌,我就把那兩個女的和田潔一塊兒綁了。”彪形大漢把砍刀朝我揮了揮,摸了一下手臂的青筋肌肉。

“你真當sc外國語大學的校警明示牌是擺設?”中年人又拍了彪形大漢的腦袋一下:“你拍不醒還是健忘嗎?忘記了五年前張虎在ning夏yin川打工的時候,暗戀工廠裏一個x疆妹子,結果把人家給扛回了家,啥都沒做。張虎的表哥和法院的副院長本來是親家,結果張虎被判犯罪未遂,原本打算判兩年緩三年,賠錢和內部協調解決,結果被判了七年半,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大哥?”彪形大漢摸著腦袋,晃了晃頭。

“因為人家是少數名族啊,你真的忘了嗎?”中年人繼續說:“後來張虎因為表現良好,再加上副院長的一點關係,提前兩年半出獄了。現在你還想在這個大學校門口麵前綁人,而且是一個外國人,除非你想上頭條?”

中年人繼續囑咐彪形大漢:“記住,咱們放炮,第一不放少數名族,第二不放外國人,第三,除非是同鄉,否則必須硬壓身份證原件和核對具體住址。”中年人說到這裏,瞟了一眼我哀怨的眼神和窗外沉浸在“幸福”中的田潔。

娜莎耶夫和田潔短暫而輕微地擁抱了一下,他在娜莎耶夫的唇上狠狠地吻了一口,娜莎耶夫尷尬地抿嘴,看了眼身邊的戴帽女,兩人上了後座,車門關上了。

“那我們就幹等?”彪形大漢一臉氣憤,忽然睜大雙眼,大喊:“他們跑了。”

我看著銀色皇冠轎車朝下橋洞的方向漸行漸遠,拐彎失去了蹤影。

中年人捂住彪形大漢的嘴巴,露出一副恐懼的眼神:“別吱聲,你想打草驚蛇嗎?”

“大哥,你到底在害怕什麼,趕緊跟蹤,”彪形大漢絕望地看見消失地車影,一把拿開中年人的手,把砍刀立了起來,在車頂掛一道深痕,發出刺耳響聲,把食指伸了出來:“現在我的食指是保不住了,要不然就你替我割了吧,大哥,你是不是因為前年我收款少了十八萬,所以故意為難我啊?我從來沒想過吞這筆錢,你不會是相信付傻子的話,不願意相信我吧?”

中年人把目光轉向我,看了很久,撇嘴一笑:“我有辦法,開車吧。”

車窗兩旁的綠茵從未徹底枯黃,就算是炙夏與寒冬,也不會枝頭光禿,總有幾片新綠掛上,茂盛如初。右邊還是那個幽僻的西南zf大學老校區,延伸進去是一片墨綠的湖畔,門口的車杆有一些老舊。彎彎曲曲的道路開往哪裏?大會堂停車場旁一對情侶對著紅色磁磚牆親吻,雖然車行盡速,但我渴望時光慢一些。

“兩位大哥,我給你們唱一首歌吧?”我傻傻地笑,放肆大聲唱:“你算什麼男人,算什麼男人;眼睜睜看她走卻不聞不問,是有多天真,就別再硬撐,期待你挽回你卻拱手讓人。”

“他是不是瘋了,大哥?”彪形大漢看了我一眼,聽我撕心裂肺地走調唱歌。

“真瘋最好,如果是假瘋,也會變成真瘋的,”中年人眼睛透過後視鏡凝視我:“小夥子,我們素未相識,聽我一句勸,你沒必要當替罪羔羊。”

“咱們放了他吧,大哥,我們的確是抓錯人了,”彪形大漢意外替我求情:“就當作是一個教訓,以後我會注意的。”

“第一個‘以後’是我替你買單,”中年人舉起自己的斷指,刪了彪形大漢一耳光:“第二個‘以後’假設是你自己買單,可是付傻子的規矩是事不過三。斷了的手指可以安裝假肢,但是斷了命誰來續?”

“嗐,想當初......”彪形大漢剛要感慨。

“想當初不入這一行,我們還在山裏吃黑泥餅呢。”中年人打斷,又回頭看了我一眼:“小夥子,誰都有背黑鍋的時候,這一次你替田潔還了錢,以後我們找機會幫你揍他怎麼樣?”

“我真的沒有錢。”我歎了一口氣,感覺自己渾身無力。

“那你的親戚、朋友、家人呢,房子能不能賣了還債呢?”中年人苦口相勸:“既然我們相遇,雞血和豬糞已經噴你家門口了,這也算是緣分,相識一場,互相幫個忙吧。”

“的確是一場臭氣熏天的緣糞,”我惡狠狠地抬起頭,憤怒喊道:“親戚、朋友、家人不都是有福同享,有難獨擋嗎,房子賣了我住哪裏,憑什麼讓我替一個非親非故的人還債。”

“你的爸爸媽媽呢?”中年人的口氣忽然變得溫柔,眼神近乎哀求:“真的連五萬塊錢也拿不出來了嗎,這樣吧,三分息就免了,你隻要替田潔還五萬本金就可以了。”

哼了一聲,我沉默地把頭撇向窗外,心想是何等的緣糞把我和兩個死纏爛打地高利貸收債人與無恥的田潔緊密纏繞在一起。我並不了解這一位苦心哀求的中年人和貌似憨厚的彪形大漢,萬一他們知道了我母親的聯係方式,從替人還債變成了偷、騙、搶,那她的小心髒如何承受得住。我沒有勇氣賣房和向母親開口借錢,哪怕勇氣的賭注是自己的性命。興許是轉機,興許轉機的盡頭是“永恒的天堂”在等待我的歸回。想得很多很多,記憶又轉到了從攀z花開往zq的一輛火車上的硬座,我長噓一口氣,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