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曦在客堂改作的帥殿接見了安丙。
吳曦對安丙的蒞任速度頗為滿意。這是勤政的官員應該有的表現,如果每一個大宋官員都能像安丙一樣勤政、愛民,他吳曦也不用另起爐灶圖什麼偉業了。大宋朝的這棵大樹雖然從根上早已腐朽,但並不妨礙枝椏上偶爾長出幾片像安丙一樣的綠葉來。吳曦暗自解嘲。
吳曦先跟安丙談朝廷的最新任命,言辭間不無居功之意。安丙謝了朝廷重用,更不忘謝吳曦的提攜之恩。吳曦對安丙提出了諸如“好好幹,朝廷不會虧待你;本帥和老吳家更不會虧待你”之類的期望之語,話題然後轉到錢糧籌措,後勤補給,道路疏通等轉運工作上來。
公事談完,吳曦意猶未盡,拉著安丙的手說:“子文兄,有件私事,本帥要麻煩一下你。過兩天宣撫使程鬆程大人要來河池,本帥事務繁雜,抽不出空來,子文兄務必好好替本帥代為接待!子文兄曾在大安軍接待過程大人,有這方麵的經驗。”
安丙苦笑說:“大帥,卑職認為,程大人到河池來,一定想與大帥商談北伐大計,涉及的恐怕都是戰略級大事,卑職代為接待,不太妥帖吧?”
吳曦冷笑說:“有什麼不妥帖的?北伐大計是要商討,可不是與他,他還不配!”
“這個——”
“難道不是嗎?”吳曦反問道,“程鬆是什麼人,子文兄難道還不清楚?他可是在你那裏停留了兩天!我聽說那兩天,他可沒少折騰你,又是要美女,又是要美酒,臨別還要你送他幾隻興州土雞。這種混吃等死的家夥,能與本帥談得了什麼戰略大計?”
“大帥的意思是?”
“你就投其所好,美女美酒把他供著,隻要不讓他麵見本帥就行。”吳曦說。
“大帥為什麼這麼不願意見他?”安丙好奇地問。
“很簡單!”吳曦毫不掩飾地說,“第一,本帥不屑於見那種全靠鑽營往上爬的屁本事沒有的人。是,本帥這個興州府知府、禦前駐紮諸軍都統製甚至宣撫副使的職位,也是靠鑽營才弄來的,可本帥和你安大人一樣,嚴於治軍,勤政愛民,在任上兢兢業業,上對得起天,下對得起地,中間對得起老百姓!他程某人能跟本帥比嗎?他鑽營弄來的職位是為了更好地享受,本帥呢?是為了不浪費這身本事!”
安丙不能不服。吳曦說得沒錯,官位都是鑽營來的,吳曦確實在西北幹出了成效,而程鬆在CD非但沒有政聲,反而留下了惡名。
“第二,”吳曦接著說,“姓程的曾是本帥出使金國時的傔從,又是經本帥引見才結識了韓丞相。以前都是他對本帥畢恭畢敬,現在卻成了本帥的上司!子文兄你說,本帥去見他,他要是責令本帥庭參,本帥這張臉到時往哪裏擱?”
吳曦所謂“庭參”,乃是下級官吏依照官場禮製謁見長官。這本是一種官場禮節,沒啥大不了。但到了吳曦這裏,要他按照官場禮製去跪拜程鬆,他實在受不了。高傲的頭顱絕不向平庸與惡俗低下,這是從小就倔強偏執的吳曦的人生格言。
既然吳曦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安丙當然不好再說什麼,隻好硬著頭皮應承下來。
兩天之後,程鬆果然來到河池,住進了大帥府。吳曦則早搬到了軍營裏去,他實在看不慣程鬆那副小人得誌的嘴臉。
程鬆此行不再是輕車簡從,而是聲威雄壯,僅負責安保的東西軍衛兵就足有一千八百人。程鬆本人也官氣十足,一副居高臨下,頤指氣使的姿態,要酒要女人,遊山玩水,自不在話下,搞得安丙疲累不堪。宋金大戰在即,西北局勢波詭雲譎,堂堂四川宣撫使不用心於軍政,卻縱情於聲色,這不是開玩笑嗎?
遊玩了兩天,糟蹋了好幾個歌舞伎,程鬆總算想起此次河池之行的本意來,因此執意要見吳曦。這讓安丙十分為難。北伐乃軍國大事,吳曦雖然說讓他全權代理,可這種涉及到國家戰略,西北安危的事,他能代表得了吳曦嗎?顯然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