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誰家天下(下)(1 / 2)

大金,一個建立在馬背上的鐵血帝國,享國祚一百五十年。有金一朝,國家從肇建之初,百年之內便不曾停下它那奔騰的鐵蹄。東至渤瀚洋,南抵昆侖海,北及萬裏草原,往西貫穿十萬大山直至極西蠻夷之地,到處都是它的馬蹄印子。

征伐八荒,天下布武,便是這個國家的主旋律!自金高祖完顏獵以降,大金十位皇帝中有七位都不曾解甲卸鞍,刀劍歸鞘。

“天下烽火一百載,幾多冤魂今何在?旍旗十萬良人淚,縱也帝王沙場埋!”連帶著前幾位皇帝都享國日短,皆沙場裹屍。

直至第八位皇帝金文帝與第九位皇帝景帝一改江湖廟堂之氣象,行抑武揚文之策,施休養生息之法,崇道教之無為,廢兵家之堅利,遂有“天啟文景盛世”,國家繁榮,萬邦臣服。

然則帝國百年窮兵黷武,征伐天下之積禍實非一朝一夕所能根除。文景二帝聖明,也終難敵過生老病死。在景帝駕鶴之後,後繼者崇真帝“乃有祖風”,“複起武事”,更行法家之嚴刑峻法,又大興土木,建豹房鹿園,修百萬裏馳道,又欲造“神舟”十萬,以遠征崇洋瀚海,更好大喜功,四征草原,皆敗而歸。

如此這般,積禍累患終井噴爆發,舉國動蕩。而後遂有“六家分金”——與文景二帝“共治天下”的六大世家:嬴、朱、奢、李、艾新覺羅、慕容,一舉分裂帝國中原大地,分建秦、燕、漢、韓、清、梁六國!

大金遺存,卻已盡失天下四方之疆土,隻控京畿直隸千裏之地,不複往日,是為“後金”。

天下自此一分為七,太平五十餘年之後再陷入連年戰亂之境地。“皇帝輪流做,今日到誰家?”這便是這段“七國爭霸”時期最形象鮮明的寫照。

直至有一人自梁地揭竿起兵,初以十八之眾,而後聚百萬之兵,鋒刃所向,盡皆披靡。曆時八載,最終一統宇內,定鼎乾坤,正是時下之大宋朝也!

司馬簡靜靜地訴說著,宋煌亦靜靜地聽著。前後一百六十餘年的曆史就在司馬簡的口中娓娓道來。此乾書房亦是前朝大金皇帝“烹製天下”之所,空曠,莊嚴,厚重,肅穆。然此刻,前金朝的史官卻在此地對著新朝的帝王訴說著舊朝的盛衰興亡,宋煌覺得這真是莫大的諷刺和悲哀。

同時,宋煌也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寒意:如果自己的屁股坐不穩這個位置,隻怕過不了許久,這個司馬簡又會對著另一個新皇帝說道這些盛衰興亡事吧?

宋煌終於能夠體會到什麼是“高處不勝寒”了。

沒有退路!無論自己願意還是不願意,無論自己是真皇帝還是假皇帝,屁股下的這個宛如雲團般柔軟舒適的椅子,都必須牢牢的坐穩了!一聲拍擊響回蕩在殿內,宋煌重重的拍了一下龍塌扶手。

這可是極品紅木製成的椅子啊,其上又塗金漆,雕九爪金龍,這樣的家什自己前一世隻怕一輩子都享用不起,而今它卻是屬於我的!我想坐就坐,願意躺就躺,閑了還可以跳上去踩幾腳,豈不快哉?更重要的是,它是龍椅!象征著至高無上的皇權,象征著這世間最大的權力!隻有坐穩它,我才能保住性命;隻有坐穩了它,我才能享受這一世的逍遙自在;隻有坐穩了它,這個世界才會繞著我轉!

宋煌臉頰激紅,憤而站起,他像是在昭告天下,又似在激勵自我,弄不好此刻隻怕他自己都無法控製自己激蕩的內心,“朕是皇帝,朕是天子!整個天下都是屬於朕的!朕的江山將千世萬世,永續不朽!”聲音在大殿內回蕩不息。司馬簡趕忙跪倒在地,似是不受龍威。

吼完之後宋煌就冷靜下來。冷靜之後自己都有些愕然,剛才怎麼就吼出那一番話來呢?千世萬世?這不成了秦始皇嗎?這人吼的挺響亮的,最後二世就亡了,枉費了他一統天下的曠世功業,叫流氓劉邦撿了大便宜。現在咱是皇帝了,可絕對不能學他。宋煌瞧那司馬簡跪伏在地,想起剛才的豪言壯語臉上莫名有些羞臊,又有些憤怒,鬼使神差的道:“司馬簡,你覺得朕在說大話?”

“陛下明鑒,微臣不敢!”

“不敢?哼哼!”宋煌轉離了龍榻龍案,來到司馬簡身邊,抓起一本史書翻了幾頁,發現裏麵的文字竟然是他認識的繁體字,心裏鬆了口氣,便將書一丟,“不敢什麼?不敢在朕麵前承認你就是不信朕的話?”宋煌性子也偏執拗,繼續道:“既然你不信,那朕就偏偏要你看著朕是如何做到的!你看不到了再讓你的兒子看,你兒子看到不到了再讓你孫子看。回去告訴你的兒孫,來日看到我大宋強盛輝煌之日,家祭的時候別忘了告訴你。”

司馬簡心裏一聲苦笑,道:“遵旨!”

其時,得了指點的袁崇罡一麵駕馬狂奔,一麵念叨著軍師的話,就怕給忘了,直往紫禁城而去。至於沿途阻撓的百姓走卒則全不在他眼裏。袁把頭隨當今聖上萬軍陣中都能夠衝殺個八來八回,殺敵染血無數,又哪裏會在意這些螻蟻百姓的死活?“滾開!統統滾開!擋路者死!”袁崇罡著急著回去複命,吼聲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