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十天之後,楊氏杯職業圍棋錦標賽二分之一決賽開始。
這日天色一片陰暗,卻是一種風雨欲來的景象,隻是那風刮得倒是很猛,卷起來了很多的塵土,吹落在人的頭上、臉上和衣服上,吹落在賽場上那些貴賓座和普通的觀眾座位上,但是,在比賽即將開始的時候,看台上仍然是座無虛席,人們一邊小聲的議論,一邊焦急的等待著比賽的結果,尤其是那些再次押注的人,更是眼巴巴的看著賽場的每一個細節,目不轉睛的盯著王勝、宋韶和康佳樂三個人,然後閉上眼睛禱告自己的猜測是正確的,甚至還不斷的詛咒自己不看好的人選。
由於這次的前三甲有兩個是意外的兩個新人,所以,這次投注的選擇對象,可以說是不再是孤注一擲了,最後大約的比例,應該是,往王勝身上投注的竟然占了二分之一,理由是,這小子不但棋力勇猛剛勁、極善廝殺,執白不敗,而且在最關鍵的時候又輪空。而投注到康佳樂和宋韶身上的份額大概是平分了總投注額的二分之一。
賽場外的這個關鍵戰場的各種信息,也從一定程度上,影響著參賽棋手的心理和情緒。因此,參賽選手的心境高低,也決定了這次比賽中自己能否正常或超水平發揮。
這一天,在貴賓席上,又多了很多陌生的麵孔,他們這些棋界資深人士,也都在猜測著這場比賽的結果,有的甚至還爭論了起來。
在學院的西麵練武場是二分之一決賽的賽場,但在東麵練武場的看台上,也是座無虛席,在東麵的練武場上,也擺著一張巨型立式玉石棋盤,由弈道門的五位裁判專門給東麵的觀眾進行‘實時直播’。
王勝、宋韶和康佳樂三個人,站在裁判麵前,開始了抽簽。
這次,幸運的手指點向了宋韶,王勝與康佳樂進行二分之一的決賽,宋韶輪空,直接與王勝和康佳樂的勝者爭奪冠軍。
宋韶連帶微笑的走向了看台,而王勝和康佳樂繼續進行猜先,決定執白與執黑,康佳樂由於聽到王勝執白必勝的戰績,所以在猜先時,他禱告著,千萬不要讓王勝在這場比賽中拿到白棋。
經裁判同意後,康佳樂拿起來了一個白子,還故意在王勝麵前晃了一晃,要不是裁判在場監督,他指不定要通過怎樣清晰顯示的方式,讓王勝看到他拿的是幾個白子。
令康佳樂失望的是,王勝眼睛關注的,不是他手裏拿了幾個棋子,他注目的是坐在對麵看台上向他微笑著的芙蓉。
再說,在王勝的心裏,對那些說他是‘執白必勝’的說法是不屑一顧,外行或外人哪裏知道他曆經的凶險?一步一步拚到最後的爭奪,確實有一些運氣的成分,但是,有那麽幾局棋卻是讓他想起來還是心有餘悸的。
擅長廝殺,並不是最好的棋風,因為,具有此種棋風的棋手有一個慣性,隻要到了中盤,就想扭斷廝殺,或殺掉對方一條長龍,或吃掉對方龍尾,才舒心,但是,這也是一個很大的風險,如若對方與你棋力相當,甚至比你強大的話,你的這個中盤慣性就會成為對方可以捕捉的一個缺陷,利用你貪子要戰的特點,把控棋局,讓你無機可乘,無棋可斷,可能不到官子,你就會心神紊亂,投子認負了。
因此,具有完整的布局、中盤和官子三位一體的綜合意識棋藝,才是一個絕頂棋壇高手的努力方向。
總的說來,圍棋對弈,第一位的還是大局觀,需要因地製宜,因敵而變,因時而動,在這個前提下,才可以根據棋局發展的具體情況,該進則進,該退則退,該殺則殺,該讓則讓,不可強行進行一種選擇。
所以,執白與執黑,王勝是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聽裁判要他猜,王勝便隨口道:“雙數。”
康佳樂頓時氣壞了,忍不住脫口道:“真是笨蛋,真是瞎子!”
裁判馬上警告康佳樂注意自己的言行,否則予以判負。
王勝聽到這些刺人的話,一股從記事起就有的一種強烈的自卑感湧上了心頭,是啊,從小到大,何止是幾個人說自己是笨蛋,是蠢貨,是弱智,是廢物,等等等等。
王勝陷入了呆滯之中,就連康佳樂第一手落子都沒有注意到。
當裁判把一顆白子飛投而來的時候,他竟然以為是暗器,下意識的用食指和中指用力一捏,誰知他已經用上了幾分功力,隻聽‘嗤噗’一聲,那顆圓滑柔潤的翡翠棋子,應聲而成為了碎末。
裁判呆住了。
康佳樂先是一呆,後是一笑,嗬嗬,這個是不是該裁判宣布王勝為負呢?
王勝這時才發現自己的思緒,剛才已經脫離了賽場,到了那個傷心的地方……南陽,到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之中,那些外麵是欺虐裏麵是自卑的片段,不斷的衝擊著他的心,他的肺,他的肝,他的腹,他的血液因此流動無序,時而滯留不動,時而沸騰如風浪,他的呼吸因此而粗細不勻,他的情緒因此而高低起伏,難以自已,他的氣息因此而失去掌控,像沙漠中颶風卷起的沙子,四散飄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