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客房門前正可看到客棧大門,門口正站著一個風塵仆仆的老道,看來就是此人的造訪,令客人都有了動作。
“觀清掌觀,沒想到你親自來了。”說話的是一個唇紅齒白,書生模樣的人,龐雪梅微皺起了眉毛,立刻又釋懷。
鐵石胸中藏,墨筆列是非,這書生正是以鐵石心腸和一支墨筆所使潑墨筆法,若不是龐雪梅家學淵源,隻怕也得驚奇鐵墨先生竟然不是一個黑麵老儒。
“久聞鐵墨先生大名,觀清一無名小人,自當下山來見。”老道雖受了漠風,衣衫破損,但全身卻是無半點傷痕,顯是內力極強之人,此刻麵露微笑,端的高深莫測。
“嘿,鐵墨先生,不必與這老道多言,”有人插嘴道,“這老道收留血魔之子,定是居心叵測,我們正該替天行道。”
龐雪梅鳳眸定睛,看出此人乃是“赤火掌”王烈,素以脾氣爆裂聞名江湖,但一雙火掌也是令惡人聞風喪膽。
“觀清道長,王兄人直,切莫見怪。”鐵墨先生先打圓場,接著話鋒一轉,“然而你收留血魔之子,的確不妥。”
“貧道與非孤子有緣。”觀清道人不慌不忙,答非所問,卻也顯露他的態度。
“奶奶的,莫再與那老道多說了,待我擒下老道,再去那欺世盜名的兩儀觀換血魔之子,看他們給是不給!”王烈已經暴怒難當,右足一踩地麵,人已經往觀清道人撲去,雙掌紅光流轉,氣勢難擋。
觀清道人不動不移,兩手輕輕推出了掌。
人的掌法能有多少種,誰也不知,誰當然也包括當今掌法名家,但人掌有多少種,誰都知道,誰當然也包括初有靈識的孩子,隻有一種,五指合攏,手心平即掌。
劍鋒頂兩儀觀的掌就是這唯一的掌,是自天地齊,人類起,唯一的掌。
五指合攏,手心平,四掌相接。
觀清道人的須發皆揚,但隻有一瞬間,而這一瞬間結束的時候,王烈已經倒飛了出去。
觀清道人輕歎一聲,向前一步,右手已經抓住了王烈的左腕,輕輕一抖,右腳勾住了王烈的左足,輕輕一蕩,王烈的倒飛之勢一下便停住了。
王烈生性耿直,自知技不如人,又受了小恩,也不好再計較,徒丟了臉麵,隻得哼了一聲,轉身坐在凳子上不說話。
鐵墨先生顯然就是正道的話事人,見王烈敗退,又開口道:“觀清道長,兩儀觀的武功自是武林魁首,但我正道除魔英雄共聚於此,雙拳難敵四掌,你若是仍舊不肯交出血魔之子,恐怕也討不得好去。”
龐雪梅一掃眾客,發現他們都頗有自得之色,哼然一聲,自龐血而來的輕狂正義充滿了她的全身,她縱身躍下,飄到觀清道人身旁,長槍一掃,指著鐵墨先生道:“爾等枉稱正道,卻不思除魔衛道,將那血魔除去,反而來難為一幼小無辜之童,你們羞也不羞?”
龐雪梅對血魔之事也頗有了解,就在幾月前,血魔就在禹州天龍山上殺死了當朝太子,當時朝野震動,一直到龐血在蒙裏西大草原潰敗才壓下風頭,龐雪梅又怎能不知道呢?
“你這娘們又是什麼玩意兒?”看到觀清道人武藝的平庸小人不敢再對道人發難,此刻龐雪梅正是像送上來的一樣,有人立即就口出穢語。
龐雪梅看也不看,長槍如龍般襲出,直朝著那無禮小人的腦袋紮去。
那人何曾想到眼前這女子如此霸道無畏,一下慌了手腳,幸好鐵墨先生一隻墨筆一阻,否則他就算不死也得掛彩。
“這位姑娘究竟是何人,為何涉入此事?”鐵墨先生微皺濃眉,問道。
“我乃上京龐家軍女將,龐雪梅!”龐雪梅毫不避諱,報出名來。
“果然巾幗不讓須眉。不想龐家竟仍有大將。”沉穩的讚美聲突然響起,卻不是出於對峙雙方。
一個人影從內堂轉了出來,龐雪梅略有些印象,這是這座客棧的掌櫃,他此刻正輕輕鼓掌,讚美顯然是從他口中傳出的。
鐵墨先生不為人知地微微歎息,他知道,今日之事是不能令自己滿意了,龐雪梅先就不提,單單觀清道人和這神秘的掌櫃兩人,自己所領所謂正道就多半不是對手了,他也算是這客棧的常客了,也見識過掌櫃稍顯的手段,那是他一輩子也忘不掉的回憶,何況掌櫃還有一位夫人。
“龐將軍,非是我等古板固執,持有偏見,”眼下形勢壓人,鐵墨先生也順勢改了口風,歎息道,“幼小兒童的確無辜,但他畢竟是血魔之子,血脈情深,便縱他是善良之輩,倘若我等屠了那血魔,隻怕他也會為父報仇,反倒害了他。我等齊聚此間,並非責難童稚,隻是防範於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