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小香河女人(5)(1 / 2)

山村的冬夜,寒風刮著樹枝嘎嘎地響,祠堂堂屋裏麵焐著紅亮的炭火,暖烘烘地,穿著厚軍大衣裹著被窩,並不冷。在陌生的環境中,他還是無法入睡,屋子裏有陳年的腐味,還有跳蚤,全身很癢,老鼠吱吱地叫聲,起初是竄出幾隻,東遊西逛地,一會兒功夫,這裏有兩隻一尺來長的鼠吱吱在打架,那裏呼啦啦一隊鼠在開小火車。鄉下老鼠相當猖獗,它們在房梁上玩高空雜技,在牆壁上玩壁虎遊牆的絕頂輕功,在吊扇上玩推磨,在電燈上玩蕩秋千……它們也不怕陳摶老爺子如雷的鼾聲,仿佛那鼾聲在給他們示警,隻要鼾聲在,他們盡可以放膽玩;這鼾聲就是他們的鼓點。

古老的祠堂瓦楞在響,會不會走動著一隻貓?因為老鼠謔啦啦一聲東竄西逃,馬上銷聲匿跡。“叭”一聲,院子裏有什麼東西扔下!那聲音很清脆,不像是貓,貓走路不會有動靜!

有賊!韓寶來心揪緊了,但他拿不準,究竟是他的錯覺,還是真的是貓踩倒了什麼東西。

韓寶來躡手躡腳起身,鑽出厚厚的棉被,雖然穿著軍大衣,室內炭火暖烘烘地,但他還是打了幾個冷顫,這麼冷手冷腳的日子,還會有賊嗎?

韓寶來可能也尿急,順便看看魚的動靜。他先開了一條門縫——嘩一聲巨大的水響,,不會是他驚起天井中的魚亂跳吧?

月光如水,照得天井一片明亮,雖然蒙著絆網子,但水光還是清亮一片。堂屋大門離天庭起碼還有二十來步,隔著前庭、隔著台階,怎麼會驚動魚呢?韓寶來沒有打開堂屋的門,先看看動靜再說。他是有腦筋的人,即使有賊,捉賊要捉贓,他不能冒失地跑出來,要是有同夥的話,他一介書生怎麼打得過鄉下常年做體力活的人?他捉賊不行,反而要遭毒手。要是真有賊,他隻有叫醒陳摶老爺子,聽說老爺子雖然年事已高,但拳腳功夫沒有落下,幾個年輕後生仔攏不了他的身,老遊擊隊員出身,上過真正的戰場,打過鬼子,對付幾個小毛賊,那是笑談,再說還有一杆獵槍,打一槍嚇得要嚇死他。韓寶來心裏盤算著。

水靜下來的時候,真有窸窣解網結的聲音。過了半晌,魚再一次集體跳水,水聲很響,老爺子還是鼾聲如雷。有條大魚跳出了網子,在走廊劈叭劈叭響!有一個黑影撲上去,死勁摁住大魚,可是大魚的勁太足,竟然將黑影掀翻在地。這個黑影身材瘦小!顯然不是一個高大威猛的男人!——小香河精壯男人沒有一個留在家裏,家裏微薄的收入,哪裏夠全家的開銷?

韓寶來可以斷定這是一個女賊!膽子也太大了一點吧!這麼寒冷的天氣,不好好捂被窩,趁著月黑風高摸進來偷魚,真是吃了豹子膽了!韓寶來看她跟一條小牛犢一般大小的黑頭大嘴鯰魚較勁,大鯰魚不時將她掀翻在地,她按住大鯰魚,大鯰魚也不是好惹的主,亂拱亂翹,三下兩下把她甩翻。那女子毫無畏懼,再次撲上來,直扳它的腮殼,控製它的頭部——莫非是她?不會吧。看她身量,看這架勢,八九不離十,真是知人知麵不知心!韓寶來深為歎息,當麵是人背地裏是鬼啊,韓寶來對她不由有點失望。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撈上來的魚,可能真舍不得全部賣掉,弄條回家打個牙祭、嚐個鮮,也是人之常情吧。

看她嬌小的身影,不屈服的個性,絕對是她!你看她體重不夠,按不死大鯰魚,大鯰魚一滾翻,反而滾倒了她身上,在她身上擺來擺去;她翻身而起,死摳住它的腮就是不放手!這是大鯰魚唯一的軟肋,手法與白天在泥漿鬥大鯰魚的手法何其相似。

大鯰魚此時體能充沛,力道極猛,再次將她滾翻,用尾巴亂拍亂甩、頭亂甩亂拱、身體左右翻滾,它可不是善類,凶猛異常,但她絕不是心慈手軟之輩,想從她的手中掙脫,沒門。她是有備而來,準備了繩子,套住魚腮,然後猛拽繩子,牽著它滑動。她發髻散了,掠一掠飄動的發瀑,如釋重負地拖著魚走。

冷不防,有個人一把摟住她,韓寶來不敢摟上麵,知道她是個女人,她摟腹部,腹部沒有什麼禁區。

那女人驚叫了一聲:“韓村官!”

韓寶來也大吃一驚,不是蠻婆吳小鳳!他本來想羞一羞她,讓她改掉貪婪的壞毛病;可是他眼前突然一黑,失去了知覺。

醒來的時候,他打著點滴,是村醫劉豔梅在給他輸液,躺椅前圍著一幫婦女,嘁嘁喳喳,驚叫聲不斷:“韓村官,能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