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心理時空(1 / 2)

吃著、喝著、說著,他們之間模糊了誰是健康的,誰是病人這個概念。韓寶來說:“我來小香河這些日子,野味吃了不少,但今晚吃到了真正大廚做的招牌菜,秒殺了我的味覺。鄉親們待我如同貴賓,我心裏真的過意不去。其實我真的沒做什麼。再說,我今天幹農活,我還不如一個婦女。”

陳老爺子皺紋舒展開了,他一臉的皺褶子,笑起來紋路有波光泛動:“小韓,你來到咱小香河是咱小香河的福,小香河有了一種少有的興旺氣象,鄉親們打心眼裏是喜歡你的!”

陳小斌說:“兄弟,現代農村就需要你這樣有專業技術的領導當領頭雁。不管上麵說得多麼動聽,政策有多麼深入民心,但沒有技術力量的扶持、沒有資金的支撐,還是原始的耕作,簡單化的自然經濟,哪有什麼改觀?”

韓寶來夾著羊肉涮一涮,然後醮醬汁大嚼特嚼,吃得滿臉紅光,額頭冒汗,嘴裏含著食物說:“是這個理,是這個理。我也擔心,領不好這個頭。現在麵臨著幾大難題啊,交通不便,主要勞力不在家,村莊多年形成的庸懶之氣一時難以改變。”

陳摶老爺子說:“事在人為。當年打鬼子,誰能料到幾個土八路能打勝小鬼子?當年打老蔣,誰能料到我軍能贏?當年搞人民公社、吃大食堂,誰敢說食堂下放、人民公社解散?當年批地富反右,誰能知道還有十一屆三中全會,全部落實政策……”

陳小斌說:“是啊,我們讀書的時候,總是說什麼社會主義優越性,資本主義的掘墓人。現在打開國門一看,咱還得老老實實當小學生跟人家學管理,學資本運營,學市場經濟,學技術革新。我看啊,不管什麼製度,能讓百姓幸福指數高,社會福利好,人心穩定、老有所養、病有所醫、居有定處、年輕人事業有成,孩子學有所成。那便是一個理想社會。”

韓寶來聽了陳小斌這一席話,不由對他刮目相看,朝他豎起大拇指:“大哥,行啊,你很有政治眼光啊!”

陳小斌仰麵歎息:“我讀技校的時候,有過好一陣子迷惘。後來,我通讀了爺爺收藏的全套毛選。真的,我讀完了眼前如撥雲見日。我認為毛選是世界是最偉大的著作,它是有史以來,完全超過《聖經》的作品。讀完之後,我徹底懂得了什麼是社會、什麼是三觀,什麼是經濟,什麼是唯物辯證法。我的廚藝,你有沒有吃出有唯物辯證法?”

韓寶來大吃一驚,搖了搖頭,陳小斌的思想高深莫測啊!你別小瞧一個山民,他們語出驚人啊!

張咪眉眼生輝,憑良心說張咪天生一張明星臉,現在雖然是素顏,那頭發也隻是那麼隨便一梳,也沒有紮起來,瀑垂在肩頭,但天生發梢翹起來,起著小波浪,襯著一張林心如的杏眼桃腮。唉,此人隻應天上有,誰叫她天生麗質,不是說傾城傾國、紅顏禍水嗎?可能是天意如此!你看陳小斌現在為她患上絕症,生命懸於一線,看不出他有什麼後悔,依然如故地愛她!寵著她!嗬護她!

張咪可不敢看韓寶來,避著他不時遞過來的目光,嫣然笑著:“小斌啊,做事有天才般的想法。他的菜為什麼能出名?這不是他自吹自擂。他在技校的時候,就拿了兩屆冠軍。他年紀輕輕能進星級大酒店,也是他做的菜風頭蓋過了那些大牌子廚師,隻是……”

說著,張咪的淚珠像斷了線的珍珠,大顆大顆滾落了下來。陳小斌忙遞給了她一塊紙巾,淡然一笑:“她就是不懂哲學,看不淡生死。我怎麼教她,就是教不會她怎麼超然物外。來,我教你唱《生如夏花》:也不知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也不知要多難才能睜開雙眼——”

陳小斌小聲哼唱起來,張咪敲著碗,跟著哼唱起來:“我從遠方趕來恰巧你們也在,癡迷流連人間我為她而狂野。我是這耀眼的瞬間,是劃過天邊的刹那火焰。我為你來看我不顧一切,我將熄滅永不能再回來。我在這裏啊,就在這裏。驚鴻一般短暫,像夏花一樣絢爛……”

歌聲超越了生死,超越了悲愴,那是一種豁然開朗的頓悟,那是大徹大悟的化境。韓寶來忍不住跟著和唱起來,那歌聲能超越天地間一切情和恨、苦和痛。

陳摶老爺子飽經歲月蒼桑,也是老淚縱橫,他是用碗喝酒的,大口大口帶著淚水咽了下去,仿佛喝的不是酒,喝的是一種烈焰,喝的是一種生與死的超脫。可以想像得出,陳老爺子曾經為陳小斌而自豪過,可是好景不長,沒想到小斌命中有此生死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