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台小車下了大橋,行駛在田間的一條新修的水泥路上,眼前地勢平坦,一馬平川,稻浪掀起層層綠波,與遠處的起伏山脈相連,一個小村莊靜臥在大山腳下,沒有小香河的遊客如織,隻有田間歡叫的鴨子,你不由想起辛棄疾的《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的名句:“稻花裏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稻田邊可以看到高高豎起的牌子“青蛙是國家二級保護野生動物,捕殺青蛙將受到法律的嚴懲!”
由導航引路,十分方便,馬上看到了一個新建的牌坊,用顏體字寫著“江邊村”,一看就是葉薇薇書記的字。遠看你以為這個村不大,車開進去才知道,村莊掩映在樹林子裏,村民住得很散鬆,找一戶人家不是那麼好找的。
此時,正好有一群鵝占了公路的道,這群鵝老爺根本就不急,“嘎、嘎”地引吭高歌,有時候還振著翅膀跟同伴打鬥一場,根本沒有讓道的意思。韓寶來把車靠在路旁,他一個人下車向一位趕鵝的大伯問訊。
鄉下問路,你也不能隨便亂問。韓寶來是深知其中的奧妙,他撕開一包芙蓉王煙,這廝平時並不吸煙,隻有下鄉的時候,他車上常帶著一條條香煙。
老伯伸出厚實的手掌,用短而粗,顯得圓鼓鼓的食指和中指夾住了一支煙,韓寶來給他點上,動作還挺麻利的。
煙點上了,韓寶來可以問路了:“老伯,村裏有一個叫焦留洋的老伯,你知道他住哪裏嗎?”
“你找假洋鬼子什麼事?”老伯長得富實,體魄粗壯,臉上顴骨很高,臉龐粗大,略顯圓胖,但肌肉黑黝黝的,顯然常年在戶外勞作,給陽光曬黑的,說話中氣很足,是一個身子骨很健康的長者。村裏人直呼人家的綽號,並不算什麼汙辱,而是一種親昵。
“我跟老伯有過一次約會,我說我過些日子來看他。可是過了一年了吧。我還沒有時間來看他,我怕失信於人,今天特地抽空過來拜訪老人家。”
“你是韓寶來韓市長,對嗎?”
“叫我寶來吧。老伯,你好眼力,能不能告訴我尊姓大名?”
“我叫焦誌敏。我是三組的,你要找的焦留洋是五組的。他去年逢人就說,韓寶來會來看他的,他真的唱了一年了。我們還笑他,人家堂堂市長會屈尊到你府上來,拜訪你老人家,你老人家又沒養黃花閨女?哈哈哈。假洋鬼子便跟我們臉紅脖子粗,要是韓市長來了,他讓我們好好瞧瞧。罵我們狗眼看人低。”
韓寶來鬧了一個大紅臉,訕笑著問:“焦大伯是打魚為生的吧?”
“對啊,我們江邊村,起碼有一半會打魚,農閑時節家家戶戶下河打魚。到了我們江邊村,韓市長,別的沒有,上好的河魚,任吃任拿。”
“我又不是土匪?我是來調研的,我主要來看看江邊村的經濟發展狀況。”韓寶來忙說明來意,“大伯,你這鵝賣不賣?我跟你買一隻鵝當作見麵禮吧。空手去看望老人家,怕不好進人家的屋。”
“哈哈哈,別人可以買我的鵝,但你不能買。”
“我怎麼不能買?公買公賣,不許稱霸道。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我又沒有憑空搶你的?”韓寶來據理力爭。
“要是貪官來了,我這隻鵝寧願喂狗也不給他吃,但是清官來了,這鵝可以獎勵他,勉勵他今後做一個好官,為老百姓做更多的好事情。我選一隻最大的送給你,你吃了我的鵝,你有種才敢吃,你沒種;你就不要吃我的鵝。”老伯說得頭頭是道。
“老伯,我吃你的鵝,我不數錢,我就給這隻鵝玷汙了,那就是貪官。你看,她是電視台的大記者,她要是把我吃老百姓的鵝不數錢往電視上一播,那就成為千夫所指了。老伯,我看得出來,這是上好的農家鵝,現在的價位在二十元一斤,我要一隻十斤的,二百塊吧。”韓寶來摸出二百塊,塞給老伯;老伯拿著錢,手在顫抖。
周小蓓拿著攝影機過來嚇唬了一下老人家,老人家估計對著他拍的就是放電視的家使,他不敢汙了韓市長的清白,還是收了錢。親手捉了一隻肥鵝,韓寶來提在手裏就知道,這是一隻超過十二三斤的壯鵝。
老伯將這群鵝交給一位中年婦女,他親自過來給韓寶來帶路,車子直接開到了瀟水河畔的一處人家,人住在瀟水江畔,真的給個市長也不想做了。
老伯一下車,衝著河岸喊:“洋鬼子!洋鬼子!貴客來了!韓市長到你家做客來了!買了我家一隻鵝送給你!”
這一嗓子喊完可不要緊,河邊洗衣服的農婦、田間扛著鋤頭的老農、地裏澆草的老奶奶、放學歸來的小學生全圍了上來。現在最興拍拍,有手機的男男女女搶著跟韓寶來合影留念。焦留洋幾乎是一路小跑過來的,虧他年過半百了,還打飛腳一般分開人群,衝撞進來:“喂,借個道,借個道,韓兄弟,我盼你盼得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