啤酒瓶子的100種碎法
生活圓桌
作者:李洵
海浪碎了的聲音,像極了可口可樂倒在杯子裏,心碎了的聲音卻隻有吞咽一口啤酒才能體會。而青春的聲音,一定有一種,那就是啤酒瓶子碎了的聲音。
一個啤酒瓶子,總有碎掉的可能,但終究它不會是自己導致的。
2000年,網絡集體崩盤,那年我們很多人懷揣的剛畢業就年薪10萬的夢破碎了。很多約過我畢業就到任的師哥們,自己也消失在那些公司之外。畢業那天,我們喝著喊著排著隊去吐,隔壁桌子別的係的人還打了起來,混戰中啤酒瓶子滿天飛,我拉著惹是非的兄弟,躲進廁所,門上的撞擊持續了20分鍾,那是多少隻瓶子啊。幾個月後,我溜達到清華大學住了20天,搬了一箱啤酒,慢慢喝慢慢讀著幾十本5元書店淘的書,尼采、亨利·米勒,還有他們前後左右的作家們。有一天,聽到樓道遠處啤酒瓶子碎了的聲音,我問借給我一張床住的研究生發小兒,他說應該是留學考英語的成績出來了。
2001年,一幫同事聚嘯公司旁邊的飯店,喝光了店裏的啤酒,出得門,大喝“不幹了”,競相碎了一地的啤酒瓶子。最不言不語的錄音師也憋紅了雙眼,一手拎一隻倒置的瓶子,猛地掄在地上,第二隻落在樹下滾開去竟然沒碎,撿起來,向天上拋,碎的一刹那,仿佛他從瓶子裏躍了出來,要許眾人三個願望一般。第二天,大家集體辭職了。
2003年,我到外企工作,每天酒局三五場,大杯子不解風情,一分鍾吹兩瓶才過癮。喝遍了一個省的客戶,那一年,我知道失憶之後可以睡在大街上,不會覺得冷。後來,信息發達了,原來莫斯科每年冬天要這樣凍死1000人。幸虧,我在南方,而啤酒隻有在需要被人扶著的時候,才會恍惚間從桌子上碰到地上,碎成三五塊,也好收拾。那之後很少再有啤酒瓶子碎掉的事情在我身邊發生了。除了2008年,我正在四川,那一年,家家在桌上倒置一個啤酒瓶,方便餘震來臨的時候,瓶子摔碎,驚醒,跑路。
1997年,還是“大三”,我和一群搖滾樂迷組織了4月份紀念柯特·科本的聚會。在學校雙學位學生住的破舊宿舍中,被褥早就收拾起來,大家坐在光板床上,唱著“Where did you sleep last night”。我們喝得大醉,三個人的手指都彈到出血,還砸壞了我的夜光牌古典吉他。當然,醒來時酒瓶子一路碎到了門口。
1998年,那一年,有世界杯的一年,從樓上到樓下,最多的垃圾就是碎了的啤酒瓶子。年輕,總是要和摔碎的啤酒瓶子聯係到一起的。而到三十幾歲後,我發現,空瓶子作為充分使用之後的象征,就再也不能提供排解或者抒發的功能了。當然,電影中總還是用這手來表現青春。其實碎瓶子本身就是標誌著一種徹底的告別。
如果讓我來做一個觀念的裝置,表達青春的符號,那麼,可能我會用一麵碎開紋路的鏡子做底釘在牆上,正前方擺一隻完整的啤酒瓶子,而鏡子上寫著“一隻啤酒瓶子的100種碎法”,任由觀者去憶青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