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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芝山紅樓會議結束後,疲憊不堪的陳玉堂直接駕車去了蘭月亮,很明顯這次事件跟以往任何事情都不一樣,也不知蘭月亮那幫傻娘們是否按照他的指示停業歇息。

他初小的學識水平,本地大學校長卻高調地將博士文憑頒發給他。他墮落成一頭畜生,卻以道德權威掌握著全市文明高地,相對幽默。他小小年紀就頂著大哥光榮犧牲的光環入伍,所謂的理想、熱情等等革命口號全是假話,其實他的目的非常樸素,就是混一碗飯吃,至於前程、理想則更像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日夜交替,陰晴變化,他仍有時間對自己內心深處那發黴的小地方進行反省,結果是沒有任何汙漬。他那豐富多彩的曲折人生經曆中有太多歡樂、甜蜜、幸福、美滿的時候,也有太多淚水、苦難、黑暗、委屈、鬱悶。人生長河,有如寬敞的馬路,點點記憶有如綠樹,一閃一閃而過,有些景象如此清晰,伸手可觸及;有些已模糊,連姓名也不記得。不管是軍旅生涯,或者退伍回到地方幹事業,皆一帆風順,這是他走了狗屎運。

他對自己老子印象不深,隻知道是一位一生不得誌的鄉下窮酸秀才,在天寶鎮教很長時間的私塾。兒子陳汝卓選擇報考師範大學,他沒有堅決反對。官僚們由於自身的學識疏淺而無端藐視秀才們的迂腐,他沒有此項頑疾,恐怕就是緣於那模糊的記憶。

老家夥雖然不得誌,卻自信、自卑、不屈,這脾氣值得稱道。他對國家社會又充滿熱愛,也有烏托幫似的美好幻想,顯得天真可愛。他曾讀過他寫的讚美鄉下富饒生活的陶淵明主義詩歌,不幸的是他年輕就患上可怕的肺癆,整天咳個不停,家裏連一塊錢也拿不出來,家裏總是煎煮枇杷根、枇杷葉等一些青草藥替他治病,至今他猶記得他躺在床鋪那皮包骨頭、雙眼空洞、神色迷茫的可憐蟲的糟糕樣子。

他的價值觀是從母親那裏繼承的,而唯物主義哲學則完全是活學活用,主要是從軍隊裏學習的。從小飽受的饑餓、困苦及嘲弄,教他認識到社會如此醜陋、如此不公正。他誓言要好好贍養母親,讓她安度晚年,不幸再次降落到他身上。他光榮地當兵入伍,全國人民在瘋狂的帶電般激動人心的嘹亮歌聲裏,共享提前到來的共產主義幸福生活。瘋狂的幸福日子很快變成殘酷的事實,每天每人的定量供應,人均僅二錢米,母親就是那時被餓死的。人間罄竹難書的罪惡啊,該由誰到天庭去控訴?

接到電報噩耗,令人發瘋,悲劇幾乎發生在每個人身上,幸運的是他在部隊裏,夥食還算充足,有米飯吃,逃過一劫,否則也免不了當餓死鬼的可怕命運。

曆史的陰暗時代,他無法從哲學高度去認識它,也根本無需由他去總結。他內心的痛苦、憤懣、創傷,在妻子李阿卿溫柔之手慰藉下,慢慢撫平了傷痛。

他最愛的查某人是李阿卿,而決不是蘭月亮的蘭春梅。

他們有趣的婚姻完全由家長包辦的,典型的先結婚後戀愛。結婚前,他們僅見過一次麵,相互間所說的話總共不會超過五句。她話語不多,音色圓潤,目光犀利,心思細密,一見鍾情可以說的通,盡管她年長兩歲,那不是任何問題。她身上有太多美德,數不勝數。

華夏大地從來就沒脾沒氣,這糟糕的特點竟然沒有遭到任何撻伐,不可思議。

陳雷公性情火暴、粗魯、甚至愚蠢著稱,而她則是溫柔、賢淑、善良,完全克製了他的所有缺點。他常常砸盤子、摔碗筷、掀桌子,事實上,那更多是因為痛恨自己的無能、怯弱,自己生自己的氣。最有力的證明是他從不曾向查某人揮動老拳,這當然有他從母親那裏受到良好教育,更多的是對查某人的尊重。

他離家千裏之外,三個子女全由她一人獨立撫養成人。他的婚姻明明處於崩潰邊緣,卻始終沒有離婚,這其中有他對母親的敬意,同時也交織著他對妻子的愧疚、尊敬及熱愛,極其複雜,並非一言一語可以定論。

由此,他又不得不佩服母親天才的慧眼了,如果當初他娶了更年輕、更妖野、更漂亮的母貓,可以想象他的家庭將會是什麼樣子。至於,他生命中的另一個查某人蘭春梅,雖然也有熱愛,更多的是相互利用,這也是為什麼幾次三番藤上開花,最終沒有允許瓜果成熟的原因,當然,其中不乏有他的顧慮、膽小、自私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