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蘭春梅臉上的神色始終是不聲不響，這位天才輕易處理了小爭執之後得到的卻是孤獨。她在口袋裏尋找香煙，她倒是健忘了，花兒不懼走光僅披著一件浴袍就匆忙從浴室裏出來了。新助手初次領教老板動粗的印象非常深刻，虎威之下將那老王八收拾得服服帖帖倒沒有令她震驚，反而心生敬佩呢。她的鬼把戲是一旦將這位蘭月亮的幹將趕走，她的地位是不是將更牢靠。
“這混蛋身上長有反骨，給我盯緊了。”
“是。”魏莫愁簡單地應了一聲，接過重任。
蘭春梅搖著尾巴著急重回鴛池裏，浪漫的情趣早已被破壞，陳雷公仍然癡情於二十四史中。他精神上是個理想主義者，氣質上是專製主義者，事實上是無**主義者。他完全沒有信仰之人像一艘沒有舵的帆船似的，在茫茫的海洋裏打轉，不知駛往何處？他有足夠的勇氣麵對礁石、冷箭、監視，而他最英勇的豪言是他的死亡將由他個人自己主宰而不是那些紅眼睛的狗雜種的劊子手，這話後來被他自己的行動證明是事實。
他不吝浪費精力，破例過問什麼事？
蘭春梅也不隱瞞，一五一十全說了出來。陳雷公歎息一聲，內心深處長滿蒿草的平地裏生出一絲善念。他的小哲學是得饒人處且饒人，他熟悉具體業務，多少還能有一點用處，何必趕盡殺絕。再說小琪剛飛走留下一個空白位置尚未充實，緊接著又倒下一根重要支柱，這位天才敏感的小鼻子甚至嗅到大廈將坍塌之前的某種危險兆頭，事以至此就不再表態。
如今出現這樣一個有趣現象，陳雷公一方麵將光榮地當上慈祥的姥爺，另一麵又當上一位小寶貝的老子，她暗自偷著樂，並且有機會親眼見證他給誰的愛更多。她提議再喝一杯？他搖搖頭，這位道德權威還有許多神聖的重任等待他去完成。她倒是著急表現自己的慷慨大方，準備送一套豪宅給幹兒子，烏龜外婆私下的貪心是以此贏得他們的小小尊重？陳玉堂聽了倒是樂起來，他說：“你倒挺大方。”
“買一套宅子？”子女就像父母懷中的小鳥，翅膀硬了，一個個離巢而去，留下孤獨的老人。若給他們另置一套宅子，勢必很快就搬出去。他這頭野獸常年不在家，小憂慮是老查某將變得更孤單。他搖搖頭，否定了她的第一計劃。
蘭春梅卻執意表現自己的慷慨，兩人說些雜話，一齊睡下，不提。
世界突然傾倒的孫子聲回到屋裏，他被痛苦折磨著怎麼也睡不著，心猶不甘。女巫就像對待一條狗似的對待自己，他沒有發現麵部神經有任何創傷後的損害，而是可怕地發現自己的脊椎短了一大截，突然成了一個沒用的小矮人。不幸的事實是老板趙良駒剛剛離開，該死的老巫婆就用她的毒爪子撕開他的胸膛，前途黯淡淒慘，他倒沒有高風亮節想在蘭月亮再當五百年的王八，再混幾年是他最小的願望。
這位一慣享受著國王般待遇的王八忍受不了當眾的羞辱，勞苦功高這麼多年得到的獎賞竟是不人道地挨一巴掌。這重重一擊造成他大腦思維的短暫真空，甚至不記得當時隻有新寵魏莫愁在場。嚴峻的現實令他缺乏足夠的勇氣憤然辭職，這是幾個悲慘現實共同的應力作用，以他這樣的年齡再找個稱心的工作相當不容易，習慣了奢華的好日子，到馬路上賣苦力踩三輪車的腳力和勇氣早已喪失，更可怕的事實是賣苦力的竟爭也非常激烈。他的確是一個混蛋，但他熱愛老婆、孩子，憑一時衝動而憤然辭職，誰來養活他們。他還沒有自私到吃獨食的程度，他翻出一瓶洋酒，準備再來一杯，當意識到全是一杯馬尿惹出的事端，又很快將酒放了回去，唉聲歎息，象一隻困在籠子裏的猴子在那裏打轉。
人性總是莫測的。孫子聲立在懸崖邊痛苦地徘徊不前時，突然從背後被人推了一把力，令他掉入萬劫不複的地獄之中。突然的敲門聲，讓他見到一道曙光似的著急開門，此時，哪怕是一位敵人，能和他聊聊內心深處外溢的苦悶、孤獨、痛苦也是一道甘露。令他意外的是蘭月亮新紅人魏莫愁上門，她意味深長地審視著這隻可憐的猴子，她將享受到自己的巧手將把他撕成碎片的小樂趣。孫子聲對這位新寵可沒有什麼好感，特別是自己遭受滅頂之災的羞辱她可沒有任何善意的舉動。而且這位俏娘兒們剛到蘭月亮，她沒幹什麼好事反而她成了唯一的功臣似的。
“有什麼事？”他冷冷地問。
“不再來一杯嗎？”她言語平淡。孫子聲以為她又拿吃酒之事嘲弄自己，差點跳了起來煽她一巴掌，暗道臭娘們這是自己來尋死了。他肺腑肝髒缺陷致使的膽量完全喪失，再出要命的差子他項上人頭就將糟糕的落地，理智戰勝了情感這次卻是非常要命的不合理，他表現出最大的克製，沒好氣地驅趕她趁早滾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