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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陳玉堂夫婦一齊趕往石公雞,就在籌辦喜事的節骨眼出了一道晴天霹靂,親家翁突然駕鶴西去,天不從人願,也無話可說,隻是擔心這一耽誤,不知何時方能替他們完婚。李阿卿唯一的官僚姿態是從不參加紅白事,她既迷信、忌諱、又膽小。前不久,大哥李天耀的老查某罹患癌症過去,她就沒回去,隻送了一份人情。反而是母貓李阿瑞天不怕地不怕,代替她給亡靈上了一炷香。她津津有味地描述一切好像上圩場逛了一大圈似的,她才是徹底的唯物主義者。
平時最講究鍛煉的硬漢竟突然辭世,這證明了人有旦夕禍福,一棵大樹倒了,可以想象家庭將變成什麼樣子。陳玉堂提議去上炷香,表達慰問。
李阿卿將觀世音菩薩掛在嘴上,祈求佛祖保佑,說話間眼眶含著淚水,孤兒寡母的,也太可憐了。此時,她更堅信那樣的理念即人生平安就是最大的福份了。
靈堂布置的莊嚴、肅穆,在鮮花叢中,掛著一張馬振華幾年前的一張照片,音容依在。
陳玉堂夫婦抵達醫院,莊曉琳立即迎了上來,共同的原因誰也沒有發現誰更臭。他們是姨表親戚,稍感安慰,有黃木森夫婦理事,可以少了許多麻煩,忙向她道辛苦,感謝她在此關鍵時刻勇敢地站了出來。
莊曉琳終於在部長跟前顯示了內心的脆弱,她的尿控製論沒有得到發展而是滿臉堆笑,並親切地拉住李阿卿的小手,熱情地稱呼她為親家。突發的不幸,耽誤了年輕人的幸福,她向他們致歉,請求他們諒解。
李阿卿真誠地表示天意如此,至於年輕人的婚事,暫時拖一拖,她不會計較。如此大度的好親家,莊曉琳略感放心,領著他們進了靈堂,向眾人介紹了一番。
陳汝卓提前擔當起了重任,父母一塊抵達,忙問候一聲。
陳玉堂是香城風雲人物,媒體上的頭號明星之一,眾人都識得。李阿卿就不為人知,她的風度、氣質顯得高雅,沒有傲慢的官僚架子,眾人一齊讓座。
傷心欲絕的莊曉珠耷拉著腦袋,坐在一條小凳上。親家大人親自前來吊唁令她頓時百感交集,淚如泉湧。她尚未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麼,聲嘶力歇的哭泣啞了嗓子,站立的氣力也喪失,呆呆坐在小凳子上。
親家母頹喪地耷拉著腦袋,縮著肩膀,萎靡不振,兩眼紅腫如桃,神色呆滯,失魂落魄地坐在小凳子。李阿卿也哽咽著,拉過一張小凳子,坐下來,她一把抱著親家母的肩膀,也陪著落淚,那位看慣人世間悲劇的照看莊曉珠的護士則暫時退到門外。
“可惜啊,怎麼一點征兆也沒有?”她的念叨所起的作用是往火堆裏添柴,令波濤更洶湧。莊曉珠深處混沌之中,全身顫抖,但不忘嗚咽著向親家道歉。
這樣的人生悲劇是天意,不隨人願,李阿卿一麵安慰著親家,請她寬心,保重身體,事情辦完之後,再商量年輕人的事情。
“父親啊,不該啊。叫我怎樣過日子啊。”她聲聲淒涼哀怨的哭泣,一聲長似一聲短的離魂曲,叫人聽了心驚肉跳。她哀怨的哭聲尚不具有令玻璃破碎的殺傷力,也足夠教人心驚肉跳的,她從沒有認真反省,正是她的眼拙沒有發現普通人身上的耀眼光芒,常年抱怨聲中丈夫英年早逝。
李阿卿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緊緊地擁抱著她,說些寬心的話。她沒有見到馬庚樂姐妹,她們在什麼地方?陳汝卓隻說在外麵。她大吃一驚,讓他趕快去將她們扶進來,陰房濕氣重,不衛生,她們如此嬌嫩、脆弱,經過這番打擊,怎麼抵禦寒邪之毒。她倒是開明,逝者已逝,重要的是顧及她們的身體要緊,再有任何不測,那將是更大的悲劇和冤枉了。
陳玉堂仍然戴著麵具,他拉住親家母的小手,一番話裏沒有任何溫暖,勸她務必保重身體。唯一的亮點是他願意亮亮拳頭,一旦單位領導傲慢無禮,他有能力敲碎他們的腦殼。
大象莊曉琳不懼惡臭跟在領導身後,成了他突然長出的一道影子似的,這道旨意教她聲氣更壯,辦起事來也就更果敢大方、嗓門更粗、也更賣力了。她憤慨地彙報,單位隻派了一個最無能的副局長過來而且一毛錢也沒準備,仿佛跟他們沒有任何相幹,他們隻是逛街、散步似的,令人氣憤了。這是一位老幹部不幸辭世,不是什麼小事情,他們擺著一副臭官僚架子,沒有一句親切慰問的言語,也不知上這裏幹麼?難道在打發一個乞丐?太無禮、太不應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