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治二十年
季入霜臘,寒雪將落,阮荊早過而立之年,雖有一女,但如年得子,卻是長子,無比珍愛。
王府上下同慶,趕巧當日孝宗張皇後的宦臣正在府上,於張皇後,阮荊私下是要叫一聲長姐的,往日多有來往,宦官不日即呈報上主,道是如今,了卻阮郡王多年無子之痛,張皇後一喜之下,便要為小郡王采生,相見甚歡,采生時便留戀這個孩子,無比喜歡,張皇後與孝宗恩愛有加,史上難遇,然隻留下一子(武宗),其他紛紛夭折,對這小郡王更是感到無比親近,隔三五日便要賞。
阮荊此子,出於側妃程氏,程氏不過民間女子,跟隨阮荊不過一載,身家非富非貴,尚無正式名分,如今得子,多遭人忌。
曆來妃子的前程乃是母憑子貴,她雙十年華,美貌正佳,本就得寵,小王爺出生不到半月,後妃之中,已有騷動。
阮荊近身的,有兩位側妃,雖身家極好,但皆未扶正,而程氏相比之下,不過草芥。為首的乃是史妃,其次為楚妃。
阮王爺長女出自史妃,她年齡最長,身係朝中重臣,平日以後妃之長自居,妖嬈傲慢。其次為楚妃,閨名楚湄,當年阮荊封王不久,楚湄為他功名而來,亦是朝臣之愛女,如此二妃,使阮荊在朝野根植鞏固,然比起風口浪尖上的名門,還遜色些,是故未招風波。
阮荊得子之喜難卻,日日陪伴小王子,致使史楚二妃簷孤影孑,黃昏之時,史妃鏡中撫鬢,感歎朱顏易老,已不如人,偏偏十年前懷的又是女兒,兀自傷感,其側,床榻之上十歲女童,金枝玉葉,正在熟睡,母女愜意,雕欄滿屋,香鼎青煙縷縷,卻愈發寂寥。
忽而,婢女入室,傳到:“楚妃娘娘前來拜望,…”
史妃細眉微蹙,低聲道:“她來作何,見了就讓人生厭。”史妃講話不緊不慢,穩重帶厲,城府極深。
“娘娘是見見,還是奴婢給回了?”
史妃豎起手指在口前,“噓…”示意正在小憩的女兒,叫婢子不要再講,隨手撿了一件紅紫大袍子披在身上;婢女道楚湄尚在院子裏恭候,不曾入廳堂,史妃臉上陰晴不定,望著外麵的大雪,她臉上故作矜持,似是已知她的來意!
轉過幾曲亭廊,便從後院繞到了堂前院子裏,這幾日風大,遠見楚妃並一個丫鬟立在雪中直哆嗦,史妃還是走的不緊不慢的,她身材本就豐腴,走起路來風情萬種,一身紫紅大袍甚是惹眼,楚湄老遠就瞧見了,一邊迎上來,一邊作揖,迎頭便向史妃叫了聲‘王妃’,聽得史妃心裏竊喜。
史妃道:“楚妃妹妹久等了,快隨我入屋吧。”
方才穩中厲色全然不見了,卻是一臉明媚笑顏,泛著女子的柔氣,史妃拉著楚湄上座,直叫仆婢上茶,上好茶,
楚妃道:“王妃姐姐客氣了,久來不見,莫是想妹妹了不成,妹妹今日特來拜會。”
史妃握著她的手,似是語重心長,道:“想,自然想,怎麼不想妹妹,這屋子裏日日就像個尼姑庵,靜的癢。”
楚湄聞言,忙接道:“呦,瞧王妃姐姐說的,哪是想妹妹啊,是想咱們王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