懸浮飛車上，一老一少兩隻狐狸一路各懷鬼胎，隻顧著東拉西扯，卻是絕口不提那礦脈的事。裴安平雖然一開始主要是對那礦脈的商業機會有些興趣，但很快他就確認了，這個嘴巴上才剛剛開始長出青澀胡茬的小家夥才是他今天最大的發現。
漸漸的，兩人的對話竟然有了些考校的意味。
“你覺得商業中最重要的是什麼？”裴安平問道。
“保留自己不被徹底擊倒，東山再起的能力。市場永遠在變化，沒有任何單一的公司能夠常勝不敗，隻是基業長青的企業能夠保證在遇到寒冬的時候仍能挺過去，而那些過於冒進的企業都會死在曙光到來前的黎明之時。所以保證負債可控，維持穩定的現金流當是運營者的重中之重。”何遠川回答的有條有理，他當然知道裴安平在考他，而他也決定盡量讓這個老狐狸對他印象深刻。至於答案的準確性，他自然極有信心，這些話本來就是從裴安平五年之後出版的回憶錄中化用而來，就算老狐狸寫回憶錄時並不是那麼坦率，但這種道理上沒錯的部分，卻是沒必要作假的。
果然裴安平聽得頻頻點頭，顯然這答案完全符合他的喜好。
“那你認為，人類發展中，最大的問題將會是什麼。”這個問題卻是一下大了很多，而且老家夥提問的時候態度少見的嚴肅，顯然平常應該也沒有少思考。
“不知您聽說過費米悖論嗎？”何遠川沉默了一下，過了一會，拋出了一個反問。
老頭子挑了挑眉毛，說道：“略有所知，以前去太空實驗室的時候聽過，是關於那個為什麼人類在地球時從未發現過外星智慧生物的理論嗎。”
“是的，按照銀河係已知的廣度，通過數學模型推論出的結論是，技術水平不低於21世紀人類文明的外星文明至少應該有成千上萬個。但無論用多大規模的射電望遠鏡搜尋，都隻能監聽到宇宙背景輻射的噪音，而找不到任何其他文明存在的證據。但不知您是否想過，如果說那時的人類技術水平太低，用望遠鏡無法看到銀河另外一個角落的智慧生命，那麼為何現在，我們的足跡已經跨越了上千光年，掌握了微型躍遷的現在，都還沒有碰到任何一個外星文明呢？為何我們發現的超空間加速器附近都有宜居星球的存在，卻每一顆都保持了未開發的原始狀態。甚至那些超空間加速器本身，又是何人所建？”何遠川的目光從懸浮車的窗外收了回來，外麵的世界銀輝色的高樓林立，人類的技術驕傲的在大地之上展示著自己的力量。他轉過頭，看著一臉深思的裴安平，輕聲說：“建造超空間網絡的文明，現在在哪？我們這些在蛛網中爬行的小蟲子，最後會麵對的是什麼？”
這些問題，即使是在何遠川的未來，都是所有學者未能達成一致的懸念。盡管一些學者認為，可能是暗潮本身建立了超空間網絡，但是暗潮艦隊在應用超空間加速器時的困難卻否定了這一點。曾有幸存者聲稱，每次暗潮艦隊通過一個超空間加速器的時候，都要經曆長時間的等待，就像是在對超空間加速器進行破譯一樣。而人類的艦隊隻要通過導航計算機與超空間加速器進行目的地的明碼識別，就能毫無阻礙的通過。要不是這一特點，以暗潮艦隊的力量，徹底毀滅人類文明，可能隻要幾個月，而不是長達十數年的時間。那麼建立了超空間網絡的文明到底在何處，他們和暗潮的關係到底是什麼，就是一個非常複雜的問題了。何遠川畢竟隻是底層的士兵，他盡管知道很多，但也不是全知的。不過當然，這並不妨礙他的思考，也不妨礙他對人類未來那陰冷沉重的預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