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芝,巴西郡郡丞,秩比六百石,張飛領本部兵馬隨劉備出征後,便命他以郡丞假(代理)太守事。
東漢時,郡丞作為太守的佐官,一個郡的二把手,與太守同被譽為郡內唯二的巨頭。但二者的實際地位卻是天差地別,隻要那個太守不是傻叉,郡丞多半都要被太守壓著打。一山不容二虎,不時不時拿二把手刷波聲望,怎麼能展現咱對郡內的掌控力呢。當然,那種能架空上級,騎在太守脖子上拉屎拉尿的牛人另論。
顯然,閻芝是沒有那個能量的,所以這貨就可憐了,平日裏可沒少受張飛大佬的氣。在張飛麵前,稱必卑職如何如何,言必恭聞府君上意。可是把閻芝給鬱悶慘了。
但是,現在而今眼目下張飛不能視事,自己成了郡內老大,雖然是暫時的,但這並不妨礙自己嘚瑟幾天。
正好閻芝酷好文學,喜歡儒術,常以文會友,年輕時還是聞名桑梓的文青。為了在後進末學前抬抬身價,秀一秀胸中的三兩墨,他便把假太守事後視察的第一站放在了巴西郡郡國學。
兩漢實行郡國製,郡與諸侯國同為頂級行政單位。是故漢代地方官學,謂之郡國學。
漢代郡國學始於西漢景帝時期,當時的蜀郡太守文翁在成D修起郡國學之官舍,招收成D縣郊子弟為學官子弟,用這些學子補郡縣吏缺,當文翁出巡各縣時,則選學府中優秀者向鄉民傳達教令。至武帝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下令天下郡國皆立學、校官。所謂學官、校官泛指主管教育的官吏。
東漢時,郡國學繼續發展。從中央到地方,都比較重視郡國學的興建,郡國學校也從內地向四周邊區擴展。班固曾在《東都賦》中盛讚郡國學校的興盛,其言曰:”是以四海之內,學校如林,庠序盈門,獻酬交錯,俎豆莘莘,下舞上歌,蹈德詠仁。“
班固此言固然有歌功頌德之意,但也客觀反映了當時郡國學的盛況。
閬中城外,巴西郡郡國學,思辨亭。
閻芝著常服帶著文學掾史、經師等學官端坐在亭中,正饒有興致地等著欣賞一場激烈的辯論,辯論的題目是——四海窮困,天祿永終,漢祚盡否?
題目確實很敏感,但如今天下割據,紫薇不明,全是事實。治學講究誠實為上,所以閻芝隻是略微猶豫,並未反對。
此時的思辨亭,裏裏外外擠滿了學生,甚至不少人倚身在亭欄上,伸長著脖子渴望一觀盛會。亭中,兩名十七八歲的白衣少年相向而立,他們頭上也束一白巾,使看上去簡潔、樸素。
待一切就緒,閻芝被邀為主持,隻見他站起身,清了清嗓子,開口道:”辯者,明道正理也。文無第一,武無第二,適可而止,不傷情義。“
”二位俊才,請試辯之!“
閻芝一聲令下,辯論就開始了,二人步入亭中心,向閻芝、學官諸人行禮,再向四周眾人團團一揖。最後互相見禮。
”在下巴西西充國譙周允南,敬請指教!“身長八尺,麵目和善的譙周率先介紹。
另一人回一禮,道:“區區巴西閬中程祁公弘,還望賜教!”
這時,閻芝身旁的文學掾史就開始向他介紹二人更多的信息了,他率先指向程祁,“此子,從事祭酒程畿之少子,卓爾奇精。”又指向譙周,讚賞道:“譙諱岍公之子,幼貧喪父,少讀典籍,精研六經。此子學道奇才,可繼卑職衣缽。”
閻芝聽聞程祁之父程畿也隻是微微點頭,聽但聞譙周之父乃是譙岍後,驚奇無比,轉頭看向文學掾史,急問道:”譙周其父,可是那位《尚書》學者,精通河圖緯書的譙岍譙榮始?“
“然也“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此子必出吾輩之右!”閻芝深知這個年代家學的重要。既然今天譙周有資格站在那裏,那麼他一定是一個人才,再加上家學的加持,前途不可鬥量。
辯論開始,譙周首先提出正方觀點:“春秋讖曰:代漢者當高塗。周公群解曰:’當高塗者,魏也。‘故依吾愚見,漢祚將終,曆數在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