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去了承德避暑大約一周的時間，本來以為他不在，至少不那麼烏煙瘴氣的，但是他兒子沒有白白回來，他子承父業，把將軍府弄成了一個徹底的娛樂場所——花街柳巷，賭場，煙館。
樓下的大廳裏，靡靡之音在整個將軍府裏四處回響著，站在樓上俯視，吃的東西擺了一桌子，還有數不清的酒瓶，濃重的酒氣彌漫在空氣中。
大廳裏，男男女女少說有十幾個人，那幾個男的似乎也是富家子弟，沈月眉從樓上經過，看見幾個男人有點麵善，似乎是那天小樹林裏遇見的，又不敢確認。
那些女人，一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千嬌百媚，口紅擦得過於豐厚，顯得嘴腫了似的。沈月眉不了解風塵女子，隻是本能地感覺她們應該來自八大胡同。
有一個穿著紅衣服，抱著琵琶正在彈曲，聽口音似乎是南方人，其他人基本上都坐在男人的身邊或者腿上。
韓景軒坐在沙發中間，身邊圍著好幾個女孩子，其中一個女子坐在他腿上，拿著煙槍，在煙鬥上裝好了煙泡，遞給他，他便捧著煙槍抽起來，其他幾個男人聚在一邊賭錢。
一直鬧到晚上快十點，這些人似乎沒有一點要散的意思，沈月眉有些困倦了，被鬧地睡不著，她索性披上衣服出來走走，她看見三太太氣衝衝地破門而出，她以為她要過去鬧，可她隻是站在樓梯上往下看。
一個女人走近韓景軒，韓景軒在她屁股上捏了一把，女人嬌憨地打他一下，順勢坐在他懷裏，韓景軒把自己的臉緊緊貼著她的臉，跟她低聲咕噥著什麼。
沈月眉很看不入眼，準備回房間去，三太太抽著煙卷，冷哼了一聲：“真是虎父無犬子啊，他們都是一個德性，不過，就算是將軍也不曾在家裏這樣鬧，這要是將軍回來看到了，有他好看的。”
沈月眉沒有做聲，這時一個仆人跌跌撞撞推開屋門說：“將軍回來了。”
沈月眉覺得心裏猛地一沉，她知道將軍早晚要回來，隻是，哪怕他晚回來一天她都高興，她盼著他出了意外再也回不來了，她知道盡管當兵的都是刀尖上舔血腦袋掛在褲腰上，不過好像他戰死或者死於意外的幾率並不大。
沈月眉依然祈盼這小小的可能性成真，這次又失望了。
三太太似乎高興得很，說：“看那位太子爺這回怎麼收場。”
她站在樓梯上準備看笑話，沈月眉本來想走的，目光很快被樓下那批人吸引去了。
將軍的車緩緩經過最外麵的大鐵門，府裏麵，韓景軒不慌不亂地打發這群人在後門撤退。他親自跟著他們出去，他怕他不去，衛兵不肯放行。不出幾分鍾，韓景軒獨自回來了，朋友們全都打發走了，他開始張羅下人收拾屋裏的殘局。
韓景軒抬頭看到樓上的沈月眉和三太太，招呼道：“你們倆個，下來幫忙。”
沈月眉不想惹他，略略遲疑走下樓去。三太太可不吃他這一套，“哼”一聲回屋睡覺去了。
下人們紛紛把盤碗端到廚房裏，把地麵打掃幹淨，韓景軒一邊催促著，自己也動手收拾桌麵上的酒瓶。
沈月眉拿起桌上的一個空酒瓶，還有一個杯子，裏麵盛有半杯酒，正轉身準備離開，一回身，幾乎撞在韓景軒身上，她驚叫一聲，半杯酒直直地掉下去。
韓景軒利索地接住酒杯，他高高地俯視她，借此機會終於得以看清這個小女子的容顏。盡管燙著姨太太的卷發，卻無法遮擋臉上未脫的稚氣，那雙眼睛真的如一汪秋水，小小的鼻尖上微微有點汗珠，不像四太太那樣驚豔，不像三太太那樣妖豔，也不像五太太那樣文弱淡然，那是一種，韓景軒定義了半天，隻覺得很可愛，具體又說不上來。他喜歡逗可愛的女孩子，這種小男生心態很久沒有了，小時候，男孩子若是喜歡哪個女孩子，就會特別喜歡逗她，故意騙她，看她嚇得驚慌失措再得意地告訴她，其實我是逗你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