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哨響，火車鳴著汽笛疾馳而去，韓景軒和曹曉曼坐在長椅上，聞到火車的柴油味道，曹曉曼忍不住拿出手絹輕輕扇了扇鼻翼。
韓景軒搖搖頭，感慨她的嬌氣，不過，那天去了她家，他很羨慕她有那樣一個富有又溫馨的家。別人都羨慕自己是韓府的大少爺，可是那個家裏，空氣中彌漫著腐敗和陰森，自己這些年生活得也不容易，母親更不容易。
韓景軒說：“你不必為那天的事擔心了，肯定不會傳出去的，你想，不管六姨太偷人沒有，反正不是光彩的事，那老東西最愛麵子了，所以，”韓景軒湊近曹曉曼耳際，說道，“她替你買內衣的事情不會有人知道的。”
曹曉曼一把推開他，又抖著手絹怕熱似的扇了扇，說道：“你真壞，不過我不生氣，你這麼把我的事情當回事，我很感動。”
韓景軒點上一支煙，笑道：“女人啊，這麼容易就感動。”
曹曉曼說道：“你父親可真嚇人，我原先也接觸過一些軍界的人，朱旅長，啊不，現在是朱師長了，文質彬彬的，就是張宗昌那狗肉將軍，也沒像你父親那樣……可怕。”
韓景軒抽一口煙，冷笑道，“有身份的人，哪個不能裝，裝斯文、裝紳士，多少衣冠禽獸，這話不是說朱師長，他倒與別人不同。”
曹曉曼回頭看著韓景軒，身為交際名媛，她接觸過很多人，不過大部分都是逢場作戲，並無深交，交友但求多不求精。韓景軒從一開始就吸引她，是因為她覺得他很特別，是那種放在人群中再也無法複製的特別，她不禁有了一種探索的欲望，她知道很多男人都是放在心裏不說的，她很想看透他的內心，很想知道最真實的他是個什麼樣子的。
韓景軒注意到曹曉曼一直在盯著自己看，不禁回頭注視她，曹曉曼也不害羞，依然定定地看著他，倒是久經風月場的韓景軒有點不自在地移開目光，曹曉曼說道：“去上海的火車快來了吧。”
韓景軒點點頭：“我十四歲就離開了北京，這些年一直跟外公和舅舅在上海生活。從美國回來後一直呆在北京，就算這次沒這件事，我也該回上海探望他們了。”
“那，你還回來嗎？”曹曉曼小心翼翼地問道。
韓景軒靠在椅背上，吐出一個煙圈，說道：“或許老韓會登報聲明和我斷絕父子關係，那樣我在北京就沒有落腳地了，不過，”他看向曹曉曼，“我一個男人，扔在哪裏都能活下去，不管怎麼樣，我都會回來的。”
坐在南下的火車上，韓景軒一直想，自己為什麼在一瞬間決定要冒著危險救那個女人，久經風月場的他難以避免地想：我愛上她了？
不會的，韓景軒馬上否定了，她的身體歸了韓將軍，心是屬於陳振中的，他若是占了她的身體成了亂倫，占了她的心就是破壞人家因緣了。再說了，最重要的是，他才認識她多久，對一個根本不了解的人，怎麼可以說愛呢？
不愛，韓景軒對自己說，我經常會在某一個瞬間喜歡上一個女人，深入了解之後就不再喜歡了，我不過是那個瞬間忽然對她產生了同情而已，誰讓我心地那麼善良呢？更何況，自我十四歲離開北京之後，就決定不再過問那個家的事情了。
遠的不說，就是曹曉曼，論樣貌家世才華，也遠比她好啊。說到曹曉曼，韓景軒覺得，他沒有不喜歡她，可是似乎難以去愛她，他還是愛那種賢妻良母型的，曹曉曼雖然很摩登很高貴讓他很有麵子，自己卻無法去愛她的摩登高貴以及大小姐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