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累死了,旅長,咱們不能這麼走到北京吧?”毛副官擦了一把臉上的汗,身上的衣服又脫了一件下來,抬頭看看高懸的似火驕陽。
韓景軒說道:“快到了,錢都被那幫喂不熟的狼狗拿走了,咱們得扒火車。”
火車隆隆地駛過,入夜了,火車裏的人們都享受著車廂裏的溫暖,或安詳地睡著,或嗑瓜子喝茶聊天。最後一節車廂的車頂上,韓景軒和毛副官靠在一起坐著,毛副官困倦極了,迎著清冷的夜風便入睡了,一覺醒來,覺得那寒氣已經貫穿了整個身體,他坐直身子哈著氣搓搓手,看著蜷縮在一邊的韓景軒,脫下衣服披在他身上,問道:“旅長,您沒睡啊,是不是冷?”
韓景軒搖搖頭,把毛副官的衣服還給他,說道:“我睡不著。”
毛副官一笑,說道:“還在想您的隨軍夫人,哦,不,是夫人?”
韓景軒回頭看他笑得春光爛漫,敲了一下他的腦袋,說道:“你笑什麼?”
毛副官說:“我就在想,這是個什麼樣的姑娘呢?錢小姐已經算是極標誌的美人了,那個電影明星也是光彩照人,你都看不上,這位小姐一定是個絕色美人,能讓您這樣穿越烽火線,高處不勝寒地去找她?”
韓景軒看了他一眼,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說道:“知道我現在想什麼嗎?”
“什麼?”毛副官愣愣地問道。
“還是火車比較快啊,穿好衣服準備下車,不然就把你帶到天津去了。”
不待火車停穩,韓景軒和毛副官已經跳了下來,第一個走出車廂的乘客嚇了一大跳。一分錢都沒有了,韓景軒沒辦法雇車,他穿過人群奔跑著,毛副官在後麵緊緊相隨,跑得氣喘籲籲。韓景軒的腳步趕不上自己渴望見到沈月眉的焦急,而毛副官跑得兩條腿都僵硬了,簡直要吐血而亡。
來到韓府門前,韓景軒對毛副官說:“你在這裏等我,我自己先進去。”
毛副官喘著粗氣,隻能點頭,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守門的護兵攔住他,韓景軒吼道:“混蛋,我是大少爺!”
護兵仔細一看,這個乞丐一樣的人還真是大少爺,大吃一驚,大少爺怎麼弄成了這副樣子?他臉上滿是黑灰,似乎好多天沒洗了,穿的都是粗布衣服,腳上一雙布鞋前麵破了一對窟窿,亂蓬蓬的頭發裏還插著一根稻草。護兵驚訝道:“少爺,您這是……”
“老爺在嗎?”
“前幾日回來過,昨日奉命去山東支援去了。”
韓景軒不管不顧地推開他,推門進入韓府。他三步並作兩步奔上樓梯,有些緊張卻毫不退縮地向著沈月眉的門口走去,想到打開門時沈月眉那張驚訝的小臉,他的心髒就要脫口而出了。
韓景軒深呼吸一口氣,舉起手輕輕叩門。
他準備迎接那雙月牙般的眼睛,那忽閃忽閃的長睫毛,那玲瓏的小鼻尖,還有誘惑的嘴唇,那粉紅的小臉,沈月眉的輪廓已經清晰地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門應聲而開,沈月眉低眸含笑出現在門際。
玉璧驚叫一聲,韓景軒虎軀一震,頓時自夢中驚醒,緊接著就驚呆了。
玉璧看著眼前的韓景軒,蓬頭垢麵,眼睛中布滿血絲,和平日那個總是儀表堂堂風流倜儻的大少爺簡直判若兩人。
韓景軒伸出自己髒兮兮的手握住玉璧的肩膀,急切地問道:“沈月眉呢?”
韓景軒急不可耐地撥開玉璧的身子,向沈月眉屋裏探望。
床上的錦被疊的整整齊齊,梳頭桌上首飾擺的有條不紊,書櫃裏整齊地碼著一摞一摞的書,地麵打掃地幹幹淨淨,窗簾半掩著,隨風飄動。
可是,沈月眉人呢?
玉璧沒想到他要找沈月眉,有點不知所措地說:“她,她不在。”
“她在哪裏?”韓景軒屏住呼吸,他害怕發生他料想不到的事情,他害怕那是他預料不到的壞事,他害怕比他刻意避開的不堪的想象還要不堪。
玉璧囁嚅道:“我,我不知道。”
韓景軒震驚,他不由自主地放開玉璧。
四太太由屋裏走出來,她看到驚愕的韓景軒自己也驚愕,拿起手絹輕輕擦拭他的臉頰,說道:“阿軒,你這是怎麼了,怎麼穿成這樣,臉怎麼弄的,眼睛怎麼都紅了?”
韓景軒執著地問道:“沈月眉在哪裏?”
四太太看見下人都豎著耳朵聽,三太太的房門似乎輕輕打開了,連忙把他拉到一邊,說道:“我幫你看著她了,可是,沒想到,她和陳振中私奔沒有成功,然後,老爺不知把她帶到哪裏去了。我試探過很多次,老爺就是不肯告訴我。三太太可能知道,我軟硬兼施過,她也不肯說。我怎麼都聯係不上你,你說的朱師長,我去他家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