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長相思(中)(1 / 2)

沈月眉這一走,把韓景軒的心也帶走了。

韓景軒不想重複年少時的荒唐,不想再因為痛苦而墮落沉淪,他已經成熟,離開摯愛是非常痛苦的,可一個成熟的男人,不能因為失去愛人便失去活下去的勇氣,再痛苦也要努力生活。

隻是內心出現一個巨大的空洞,盛滿了無處排遣的落寞空虛苦痛,化作深深的無力感將他侵襲,即便努力堅強,也免不了一時軟弱地借酒澆愁。

沒有了沈月眉的家,格外的冰冷,是真的冷,韓景軒沒有發燒,他裹著毯子,卻凍得直打寒戰。

有時候,他又開始逃避現實,沒來由地誤認為,沈月眉不是和他離婚了,不是離開了,隻是和林伊娜或者別的朋友出去了,或者去了比較遠的地方,比如香港,去遊玩,她還會回來的。每每樓道裏傳來腳步聲,他都趕緊站起來開門,一次又一次,卻隻是凡柔為他送宵夜的身影,他失望地關上門。有時,他睡得迷迷糊糊,似乎聽到沈月眉的高跟皮鞋聲,自空曠的樓道傳到漆黑的室內,韓景軒忙不迭開門跑出去,卻隻看到空蕩蕩的樓梯。

韓景軒喜愛文學,卻從來不喜歡附庸風雅的現代詩,失去了沈月眉,他偏偏成了詩人,在沈月眉照片的背麵寫下自己斷腸的心緒。

夜晚比白天更難熬,心裏的疼痛,思緒的淩亂,令他難以入眠。好一陣子,他每天累極了才能入睡,三四個小時便醒來,再也睡不著了。

這段時間他總做這樣一個夢。

小時候,雖然韓景軒很獨立,也和別的小孩子一樣,很害怕媽媽會拋棄自己。他一直害怕媽媽會扔下自己離開那個脾氣暴躁的爸爸,離開這個冰冷的家,七八歲時,他總是做這樣的夢,夢到媽媽送自己上學,一回頭媽媽便不見了,他害怕極了,四處尋找母親。人海中,他看到一個女人的背影和母親很像,他高興地上前抓住女人的衣角,那人回頭,他發現,那個人不是母親。他在噩夢中醒來,母親告訴他,她永遠都不會留下他一個人,她會永遠和他在一起的,每一次噩夢,母親都這麼說,直到十一二歲,他徹底相信,母親永遠不會留下他一個人。他一直和母親一起睡到了十一歲,因為這件事,晨亞沒少笑話他。

沈月眉離開後,他開始做一個類似的夢。

沈月眉和他一起騎馬,兩人騎在一匹馬上,快樂地飛奔著。他比沈月眉大了五歲,夢中的自己卻成了當年夢中那個七八歲的孩子,他們騎著馬來到一處荒無人煙的地方,沈月眉下馬,也讓他下來,他依言下馬。沈月眉對他說:“景軒,你一個人留在這裏吧。”說完便縱身跨上馬背。

小小的韓景軒問道:“你要去哪兒?”

這時,陳振中從樹林後麵走出來,縱身躍上馬背,他從後麵抱住沈月眉,一拉馬韁繩,兩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小小的韓景軒站在那裏,像個小大人一樣大喊著:“眉兒,眉兒,你回來,你回來!”

“眉兒,眉兒!你回來,你回來!”韓景軒在夢囈中醒來,他摸索著身邊,急於找到沈月眉,讓她安慰自己在夢中的失落。他猛地醒轉過來,這才漸漸反應過來,沈月眉已經離開了。

韓景軒的手中摟著半截毛衣,那是沈月眉打的,可惜,不久她便遇到了陳振中,這件毛衣便再也沒有完成。

韓景軒把毛衣緊緊地貼在自己的胸口上,無力地再次躺下。即便現實已經鐵板釘釘,接受起來卻仍然不容易。

他身邊從不缺少女人,其他的女人可以暫時溫暖他,卻不能填補他內心最深處的空缺,和她們待得時間越久,他就越煩躁,因為他無法像對待沈月眉那樣用心,那樣無怨無悔地付出已然感到幸福。

他不再喜歡露水姻緣,陌生的人令他心慌。錢海露生了個男孩,韓景軒經常去看望她,他們談論國事,海闊天空,對於彼此的生活卻絕口不提。雲薇溫柔體貼,最心疼他,他常常抱著她,他需要她的體溫和母性的溫暖。這兩個女人的合力,終究也替代不了沈月眉給予他的那一分圓滿完整的幸福。

有一次,韓景軒在錢海露那裏喝得爛醉如泥——他向來是千杯不醉的,錢海露送他回來。她扶著韓景軒走進他的臥室,進去一看,錢海露著實嚇了一跳。

床頭上,沈月眉的照片貼了滿滿一牆。錢海露一張張看去,有些是在家裏拍的,沈月眉的笑容明媚溫柔,有些是在外麵吃飯或者遊山玩水時拍的,還有些她和韓景軒的合照,韓景軒表情生動,她則恬靜動人。想來,是韓景軒的一腔思念無法排遣,隻能看這些照片了。

這時,自己的手忽然被韓景軒牢牢抓住了,錢海露吃了一驚,他醉倒在床上,一雙眼睛半睜著,拉著錢海露的手,喃喃道:“眉兒,別走,晚上,我們去凱司令吃西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