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念昔別時小(1 / 3)

念昔別時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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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默默安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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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安然交的稿子越來越好看了,在《花火》過的稿子一篇比一篇進步,當然作者也一直都很努力哦,真是很難得的一個不拖稿、不放鴿子、交稿很積極的好作者。這是一篇站在男生視角,關於親情友情的故事,情感渲染深刻,看完讓人內心緊緊糾結成一團,同樣的,也會讓你從這個故事裏學會珍惜和感恩。

1.好久不見

【side A】

2008年8月31日

我今天在火車上遇到了一個女孩,叫周素素。我跟她整整聊了一路。除去中途睡著的幾個小時,我們幾乎都在說話。

在你走之後,我就再沒有和誰一次性說過這麼久的話。

2008年9月1日

我居然真的一眼就能認出顧明煙。

她沒怎麼變,雖然一晃也過去十多年了。

她很漂亮,笑容很燦爛,對誰都友善。

我以後會一直這樣看著她的,這是你希望的嗎?

【side B】

許桓第一次遇見周素素是在去大學報到的火車上。周素素坐他對麵,初看嚇了他一跳,本就隻能算平凡的五官,左臉還有一道橫向的疤痕。

“你是不是想到了鬼娃娃?”見他打量自己,女生一副了然於心的語氣。見許恒驚慌的樣子,她反倒笑了,“沒事啊,我都習慣了。我叫周素素。你呢?”

許桓心裏想著,用不用這麼自來熟啊,卻也還是有些在意剛才自己的不禮貌:“我姓許,叫許桓。”

“哪個huán?”

周素素的表情突然認真了起來,許桓甚至看到她的眼睛閃了一下。但僅僅是一瞬間,她就又回歸了漫不經心:“不會是浣熊的浣吧?”

許桓也跟著笑了笑,沒解釋。其實那是他的小名。

“你住在哪裏啊?”

“祥子街。”

“祥子街?”周素素越問越有興致的樣子,“就是那個出過英雄的祥子街?你給我講講唄。”

許桓心裏有了一絲煩躁,正巧衛生間的門開了,他站起身說了句“我去趟衛生間”,就暫時躲開了。

等他出來,周素素有些委屈地望著他,說:“對不起,你不想說我就不問了。”

到了這個地步,反而沒有不說的理由了。但說起來,其實不過是條普普通通的小街,隻是因為主道兩邊延伸出了許多小胡同,才慢慢蔓延出了一片特定區域。

本就是錦回市裏最貧窮的一個角落,全部是平房。街裏街坊都低頭不見抬頭見,誰家出點什麼事立刻傳得老少皆知。許桓就是在這條街裏長大的。

祥子街本身沒有名字,多年前的一天深夜,一戶人家著了火,在那天的火裏,喪生了一個十五歲的少年。他叫董耀祥,小名祥子。後來,這條街就自然而然被命名為祥子街了。

許桓醒過來的時候發現已經快到站了,對麵的周素素還睡著,流了一桌子口水,無可奈何地把她推醒,又幫她提了行李。

這是一座海邊城市,叫做敏洋,很幹淨也很安靜。許桓考上了這邊的大學,至於周素素……他才想起自己還沒問過。

還不等他開口告別,周素素接過自己的行李,倒退著對他擺了擺手:“我走了,後會有期!”

她將頭轉回去的瞬間,陽光照在她沒有疤痕的那半邊臉上,很鮮亮,像鍍了層金邊。許桓看著,突然覺得也挺好看的。

許桓來這所學校,是為了一個人,她叫顧明煙。

顧明煙是整個係最年輕的女老師,學生們都愛與她親近,就比如眼下的許桓。當時他正在食堂排隊,突然看見顧明煙端著飯盆站到了旁邊。

“顧老師,你先。”

許桓說“你”而不是“您”。

顧明煙對他笑了笑,也就沒推辭,許桓注意到她無名指上素雅的戒指。

“顧老師不是本地人吧。”

“你怎麼知道?”顧明煙已經打好了飯,卻沒有離開。她應該已經沒有口音了,而且這其實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我不是本地人,我是錦回的。”

許桓睜大了眼睛,“我也是錦回啊!”

“真的?!”

於是他倆就坐在食堂角落,邊吃飯邊嘮家常。顧明煙對於錦回的記憶還停留在很久之前,她抬起頭看向許桓後方的窗,幹枯的枝杈間掛著張薄薄的蛛網,她輕輕地感歎:“十二年了。我離開錦回都有十二年了。”

走出食堂,顧明煙站在台階上看著許桓的背影輕輕笑了。她把飯盆夾在腋下,兩隻手合十,哈了幾口氣。她有些恍惚地想,這種悵然若失,卻又滿懷欣喜的感覺,多久沒見了。

2.不願意再留在這裏,不想擁有這關地方的回憶

【side A】

2008年11月12日

今天我看見了顧明煙的男朋友,我原以為她早就結婚了。

我故意從他倆中間走過,顧明煙愣了一下,於是我就開玩笑地問:“顧老師,你男朋友啊?”

她用一種和我差不多的,對待朋友的語氣回答我:“嗯,是呀。”

那男人挺顯老的,但是看起來人不壞。

【side B】

許桓放假回到錦回市沒多久,春節就到了。祥子街的除夕很安靜,留在自己家中過年的人並不多。隻是應著老習俗,除夕到正月初一不能關燈,所以望出去家家戶戶還都透出一豆燈火。許桓坐在桌邊,幫著媽媽包餃子。

“小浣,你有多少年沒見過你爸了?”媽媽突然問。

“媽,”他有些反感,“不用在這個節骨眼故意提他。”

“不是,我就是想問問。”許桓抬頭看見媽媽已經放下了擀麵杖,認真地盯著他。他想都沒想便說,“十二年了。”

“這麼長了……”

那個父親,十二年前消失,再無半點消息。可居然要母親提起來,才會想起,生命裏原來還有這樣應該是舉足輕重的一個人。

“媽,我想留在敏洋。”

從回來,就一直想開口說這個,可每每看著母親的臉,許桓都生生咽了回去。可就在剛剛,父親的影子在眼前晃了一下,他突然一陣窒息。

——不願意再留在這裏,不想擁有關於這個地方的回憶。

“什麼?!”

許桓又重複了一遍。

擀麵杖直接摔在了地上,許桓看著母親舉起那盆攪拌好的餡料走出門去,揚手倒進了垃圾堆裏。

那晚,他與母親再沒有說過話,也沒有吃飯,甚至早早熄了燈。他望了一眼外麵家家戶戶亮著的窗,覺得自己的家像個黑洞。

第二天醒來時,他看到媽媽坐在對麵的凳子上,幹癟鬆弛的眼皮下麵是一圈看上去觸目驚心的紅。

“我知道你早晚得走,有本事的人都走了,年輕力壯的都走了。我供你去讀書不也是為了你有一天能出去嗎?你說我昨天那樣像什麼話……”

許桓清楚,媽媽的毛病就是心一亂話就多。而他恰恰相反,心一亂就詞窮。

他曾沉默三天三夜,窩在床角,不吃不喝,不哭不笑。

三天三夜後,他的父親離開他們。

許桓帶走了家中一部分存款,以備不時之需,但那說出來也並不是什麼令人驚訝的數字。火車剛剛開動,口袋裏的手機就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的短信:“嗨,你在哪兒?”

許桓皺了皺眉頭,回了一條:“你是?”

“我是周素素。”

那張臉在腦海裏浮現了出來,可許桓卻是一驚:“你怎麼知道我手機號的?”

“你先告訴我你在哪兒。”

“我在回敏洋的火車上。”

“那好,我去車站接你。”

之後,任憑許桓再發過去什麼,都不見回複了。他歎了口氣,對這個憑空蹦出來的女生感到深深的無可奈何。

窗外風景一閃而逝,一幕一幕,跳幀一樣的。錦回市在倒退。一閃而逝的東西,總是顯得陌生,而又美麗。

3.不要剩他一個人

【side A】

2009年8月28日

顧明煙出事了!她出事了!

你看到了嗎?又是因為我,一定是這樣的,我到了她身邊,所以她才出事的。

我聽到一群老師的竊竊私語,斬釘截鐵地說,她再也不會得到尋常女人的幸福了,你說我該怎麼辦?

我到底該怎麼辦?

【side B】

那天他從敏洋出站真的看見了等在那兒的周素素:“我還是算錯了時間,早來了一個小時。”

“你到底怎麼知道我手機號的啊?”許桓滿心好奇,“還有,你在敏洋做什麼的?”

“你真想知道?”

周素素打著啞謎,於是許桓就迷迷糊糊跟著她從火車站到了她所謂的工作地點,就是一幢普普通通的居民樓。一起上到二樓,樓道的三扇門都是開著的。居然是畫室,一堆一堆的人,對著靜物或活人在作畫,滿屋子都是筆和紙配合出來的“沙沙沙”的聲音,像是風一陣陣掠過草尖。

“老師!”許桓還在發呆,周素素已經跑到了一個中年男人的麵前賣乖了。

“你一大早連個招呼都不打就出去了,害我過來時還擔心呢,”中年男人抬眼看見許桓,立刻轉為戲謔的聲音,“你朋友?”

“嗯。你過來。”許桓應聲向前走了兩步,周素素嫌他磨嘰,一把把他拽了過去,“這是我找來的模特。”

許桓瞪大了眼睛看著周素素,然後就發現她堂而皇之地朝自己做了個鬼臉。

那之後,他沒事就被拉去做模特。周素素卻始終沒告訴他,究竟是怎樣有他的電話的。他倆就這也莫名其妙地變成了一星期至少見一次麵的熟人,這種同伴的感覺,許桓在七歲之後,再沒有過了。

期末考試的最後一天,顧明煙出事了,整個係裏都傳得沸沸揚揚。

早上顧明煙突然覺得肚子疼,到中午吃了止痛藥還是不見好轉。其他老師幫忙把她送到了醫院,發現是子宮內囊腫破裂,造成了大出血。

有人懷疑她可能要切除掉子宮,然後立刻聯想到,她就要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