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成風
夜光青檸
作者：不見蓮花
作者有話說：
寫這個故事，是因為我忽然想起了曾經西藏之旅的經曆。那年跟車隊進藏，有驚無險地走了三周，站在大昭寺內有恍如隔世的感覺，那一刻我相信我是虔誠的。
每次背著相機出門都很激動，旅行的路上總會有很多驚喜，很多故事和片段會跳入腦海，而眼前的景色就好像舞台，上演所有悲歡離合的戲碼。
01.為什麼你最心心念念的西藏，卻是我一個人來了
我對西藏的從未有向往，唯一的牽連，是你。
當初高中同桌而坐的時候，你總是說：“小安啊，西藏好漂亮，我們去吧。”然後大學同校，你也說過：“小安啊，西藏天好藍，畢業後我們去看好不好？”之後畢業實習，你人在異地打電話給我，也總是這句話：“小安啊，快快休假，現在是西藏最美的季節。”
終於我受夠了你的嘮叨，背著行囊去了，可是卻是一個人去的。
我不敢像很多書上寫的那樣，揣著幾十塊，一路搭車進藏。我膽小，且有些強迫症，不是百分百完美會抓狂。即便一切都電話確認妥當，依舊擔心會有意外。
原本訂的房間不見，我被推薦到一街之隔的青年旅社。所謂青年旅社，在我印象中就是一群還不識人間疾苦的學生仔們，以為省了幾十塊的房費就是節省會過日子，整日吵吵鬧鬧的地方。
但是，在西藏最好的季節，那是我唯一的選擇。
房間是四人間，推門進去隻有一張床空著，其他床上都已經堆滿了東西。我把背包扔到地上，和衣躺在床上。已經做好準備，未來的三天不會輕鬆。
躺在海拔3650米的床上，我忽然困惑，為什麼我來了？為什麼你最心心念念的西藏，卻是我一個人來了。
一個小女生推門而入，看看床上的我，坐到我旁邊的一張床上。拿著手機劈劈啪啪地聊天，時不時傳出兩聲笑，清脆。我已經笑不成這樣了，忽然覺得有些灰心。
我背起包出門，隨著人群亂走。過馬路時，身邊有個老婆婆，和那些西藏的經典照片一樣，花白的頭發辮成辮子，穿著厚厚的藏袍，一手撚著佛珠，一手轉著經筒，嘴輕輕地一張一翕。
我永遠不懂，或者，現在還不能懂，為什麼有人會信神，會信一個從未見過的神。就像有那麼多人癡信愛情。
02.生活極不公平，若公平，我便不會失去你
著名的八角街並不難找，隨著人流便走到了。圍著大昭寺走了一圈，才看到正門，有恍然大悟的感覺。
發了一張西藏藍天的照片到微信朋友圈，你馬上有了回音。電話鈴響起，我看著有些恍惚，你的名字已經很久沒在我的手機上顯示過了。
我忍不住停住，轉經的人群像流水一樣衝刷著我，信徒的念經聲好像流水嗚咽。
“喂。”深吸一口氣，我接通電話。
“這麼逍遙，竟然自己偷偷去西藏。”你的聲音響在耳邊，依舊清澈溫暖。
“不偷偷來，難道還敲鑼打鼓？”我走出人流，目光搜索一個可以歇腳的地方。
“你應該告訴我，當初說好一起去的。”心頭忽然一暖，你還記得我們說過的話。
“你有時間？”我低笑，抬頭看到一家餐廳，明黃色的牆壁，深褐色的招牌，瑪吉阿米。“瑪吉阿米，聽著很耳熟。”我念給你聽。
“瑪吉阿米！”你在電話那頭竟然叫起來，“當然耳熟。你不記得了？”
“提醒一句。”我朝著目標前進。
“住在布達拉宮，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薩街頭，我是世間最美的情郎。”你輕輕念了一句，我的心頭一動。
“啊，是那個人啊。”我恍然大悟，點頭。
“真是暴殄天物，你什麼都不知道，卻能享受陽光。”你在電話另一邊帶笑抱怨，“生活極不公平。”
“才知道？”我故意說得得意，胸口卻發悶。生活極不公平，若公平，我便不會失去你。
“你如果看到一家餐廳叫這個名字，一定不可錯過。”
“為何？”明明走到門口，卻因為你的話停住。
“邂逅聖地。”我自動腦補你壞笑的表情。
“哦？那就祝我好運。”我邁步上樓梯。
03.我忽然想起你的眼睛，那麼溫柔的一雙眼睛
菜單沒什麼驚豔，卻依舊人滿為患，皆因占了好地段，窗外就是大昭寺廣場。磕長頭的信徒，伏下，起來，伏下，起來，好像波浪。這裏天太藍，映得一切都像海。
服務生遞過可樂，我抬頭道謝，餘光接收到一抹視線。轉頭，鄰桌三四個男生，穿著五顏六色的防風衣，其中一人對上我的視線，怔了一下低下頭。豔遇聖地？人是真的如此容易被影響，還是隻是需要一個放肆的借口？
繼續把頭轉向窗外，拒絕眼神接觸。吃飽喝足立即走人。
突然桌子一震，我轉回頭，一個男人出現在對麵。有幾分帥氣，五官分明，利落的短發，若我有心情，我會心動。
“你一個人吧，我能在這坐會兒嗎？”男人看著我笑，一點都沒拘束感。
我轉頭四下打量，明明有一張空桌。
“我在等朋友，”他小聲解釋，“一個人坐著總有人來搭話。”他笑得有些不自然。看他的相貌，我不懷疑這句話的真實性。
我點點頭，視線繼續回到窗外。
“你也要和我說兩句話啊。”對麵的人又開口。
我回過頭，眨眨眼，真難伺候。麵對陌生人的好處，我不用努力微笑，好似相見恨晚。“說什麼？”我隨口問。
“隨便啊，笑兩聲，證明我們相談甚歡。”
“哈哈哈！”他話音未落，我已經仰頭大笑，他一驚，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過來。
麵對陌生人的好處，也不需隱藏我偶爾想要惡作劇的怪性格。
“你好搞笑啊！”我又假意推了一下他的肩膀，雙手捧著臉頰晃腦袋，“好討厭啊！”
男人震驚地睜大了雙眼看著我，完全失了剛剛的自然灑脫。
“好了？”假笑很快收斂，我的頭繼續轉向窗外，心情忽然愉快了很多。
並未清淨多時，耳邊又有人開口。
“你一直在看什麼？獨樂樂不如眾樂樂。”他把頭湊過來。
“你不是看上我借機搭訕吧？”我轉回頭，他的眼近了好多。我忽然想起你的眼睛，那麼溫柔的一雙眼睛。
“若是，我亦有資格。”他輕笑一下，靠回椅背。
“我沒心情。”我冰冷回絕。
“哦。”他了然地點點頭，“心情如同感情，皆可培養。”
我一時語塞，他的話並非無道理。大腦還在盤旋如何回應，身體已經作出反饋。我站起身，拿起賬單，竟然很沒種地逃了。
走出瑪吉阿米，我忍不住回頭轉身。他坐在靠窗位子，向我揮手，笑容俊朗帥氣，像西藏的太陽。我更加鬱悶，隻希望那些無聊花癡女生能煩到他跳樓。
04.時間不會後退，我不會改變，你也不會改變
住進布達拉宮，我是雪域最大的王。流浪在拉薩街頭，我是世間最美的情郎。
我隨著轉經的人群，圍著大昭寺一圈一圈地走，每次走到門口，停一停，又繼續向前。不知為何，我似乎有些恐懼進去。六世達賴倉央嘉措的這句詩，好像經文，我低著頭一遍一遍地念，有意不讓自己想起其他，拋空，拋空，一切都拋空。
腦海一直浮現出你的臉，模糊，不清晰，我卻能認定那是你的臉。就好像夢中經常會夢到一些麵容模糊的人，可是卻很清晰地知道他們是誰。
我努力試著模仿你那時的語調，你的抑揚頓挫，你清亮的聲音。希望念得足夠相似，腦海裏自己的聲音可以變成你的。
呐，我很想你呢。我忽然願意承認。我終於願意承認。
可是，承認，亦不會有改變。
時間不會後退，我不會改變，你也不會改變。我們還是會麵臨當時的抉擇，我們還是會放開手。
大四畢業，我們分手得那麼匆忙。沒時間悲傷，或去回想曾經的甜蜜。我們要急著找工作，要急著麵試，工作，加班，找房子，安頓生活。一點都不心痛，隻有累。通宵惡補考試都沒有那麼累。
終於無法再壓抑，我打電話給你大哭，說被苛刻老板壓榨欺負。嗬嗬，現在回想，真是好笑幼稚，以為自己真的重要到會被誰看在眼裏。你一樣累得說不出安慰，隻是一直嗯，嗯，嗯地應著。
我哭累了，睡著了。直到半夜醒來發現手機還壓在耳朵下麵，早已關機沒電。
從那晚後，你會時不時打電話給我，簡單問問近況，或者隨意聊聊天。我知道，這是你唯一能做的，你體貼得讓我心疼。喂，你說，我們這麼渺小脆弱，為什麼不選擇緊緊靠在一起，卻要不自量力地去追逐什麼夢想？
你剛剛在電話裏的笑聲，又在我心頭響起，你怎麼能對我笑得這麼毫無芥蒂？你現在的日子，那麼開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