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以戒掉堅強（二）
青色小說
作者：畢夏
上期回顧：
葉嘉奕帶著因為車禍而失去右腿的弟弟葉嘉豪一起上大學，在報到注冊的那天卻不小心丟失了學費，正百般著急的她這時遇見了學長馮正陽，他為她解了燃眉之急，而急著尋找房子的葉嘉奕後來也稀裏糊塗地住進了馮正陽的公寓，這時馮正陽的神秘女友林璐突然降臨……
電話是金源打來的，他告訴我說他想來看看嘉豪，看看我新租的房子，現在已經在我學校的門口等我過去接他。
我趕到學校門口花費了將近二十分鍾的時間，當我走近金源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他臉上的焦急。
“嘉奕，怎麼那麼慢，是不是路上出了什麼事情了？”
“沒有呢。”我不敢直視他的眼睛，於是轉過頭去。
“嘉奕，你看，我買了很多東西呢。有嘉豪喜歡吃的東西，也有很多家居用品，你剛租了房子，一定沒來得及買。我們快走吧。”
“金源，你能陪我逛逛校園嗎？昨天忙著報到注冊，都來不及好好逛呢。”我不知道該怎麼和金源說我住到了馮正陽的公寓裏，我想，要是我說了實話，他一定會發瘋的。
“哈哈哈，嘉奕，你是不是迫不及待想要開學了。你要在這裏學習生活四年呢，以後有的是時間逛。到時候，我想你一定會厭倦的。走吧，走吧，嘉豪一定在家裏等急了。”說著金源一手拎著東西一手推著我往前走。
我側了個身子，躲避開他的手，轉過身往回走去。
“嘉奕，你今天到底怎麼了？”
“沒什麼。我隻是想好好地逛一下校園。”除了這個借口，我真的再想不出別的來了。
“可你不怕嘉豪一個人在家出事嗎？你放心他一個人在家嗎？”金源的聲音提了起來，他皺著眉頭不可思議地看著我。
“你為什麼就不能陪我逛一下呢？難道我就不能擁有自己的一點時間嗎？”
就這樣，我和金源在你來我往地拉扯中爆發了嘉豪出事一年多以來的第一次爭吵。我從未想過我會因為這樣的原因和金源發生爭吵，爭吵的過程中，他不停地問我怎麼了，不停地問我是不是他做得不夠好。我背對著他，聽著他的話，緊咬嘴唇，強忍著眼淚。
誰都不會明白金源在和我一起的三年裏對我的好，特別是在嘉豪出事之後，在所有人都對我既秉持同情又保持疏離的時候，是他越發堅定地站在我身邊，越發地對我好對嘉豪好。他省下他的零花錢給我，讓我存起來給嘉豪買藥買吃的，他一有空就來我家裏打掃衛生照顧嘉豪，他偷偷把父母買給他的吃的省下來送給我和嘉豪。在高三那段頹唐難熬的日子裏，他不惜在鮮有的假期裏去打工……他曾幫助我的點點滴滴，我都一一地記在心裏。
“嘉奕，你為什麼不說話，你到底要我怎麼辦？”
金源的聲音輕輕地從身後傳來，帶著乞求意味的哽咽。我的心在那一刹那被狠狠地鞭打了一下。
我轉過身去，發現金源早已淚流滿麵，我從沒見過他那個樣子，那麼無助那麼彷徨，像走失的小孩，找不到回家的路。
“嘉奕，嘉豪出事以來，你從來都沒有對我笑過。我一直都想問問你，你還愛我嗎？”
那一刹那，我的心痛到不能呼吸。我沒有回答他，我緊緊地抱住他，把頭埋進他寬厚的胸膛裏，哭得不可自抑。金源也用力地抱緊我，緊到讓我喘不過氣來，可是我沒有掙紮，因為，我太過貪戀於這個久違的擁抱。
“嘉奕，我還想問問你，明明你愛我，為什麼卻一直冷漠地推開我？”
我一直都以為金源是沉默的、含蓄的，但是，他這個問題，直接而尖銳，猝不及防地擊中了我的要害。
我推開他的擁抱，抬起頭看他。他的眼睛裏含著淚水，閃亮亮的，卻寫滿了一個又一個的疑問。
“嘉奕，我希望聽到你真實的答案。”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金源，從嘉豪出事以來我就一直想要快點結束高考，永遠地離開小鎮。可是，你是屬於小鎮的，那裏有你的父母，有你所有美好的回憶，無論怎樣，你都是要回到那裏去的。最重要的是，看到你，我就會想起嘉豪的那場事故，想起那段不忍回首的往事，所以，我一邊接受著你的好，一邊排斥你。我知道我這樣做對你不公平，但是我沒有辦法你知道嗎？我不願再想起，不願再回去，你懂我嗎，金源。”
金源久久都沒有說話，很長一段的靜默後，我看到他的腳步動了動。我以為他要說話，可是沒有。他彎腰把手裏的東西放到地上，轉身走了。一句話都沒有留下。
等他走遠後，我才抬起頭來。他高大頎長的背影在模糊的視線裏，越來越遠，消失在馬路的盡頭。
第二章 就這樣吧，就這樣停止吧，就此與幸福為伴，就此與快樂為鄰
一、難道你真能忘得一幹二淨嗎？
再次見到林璐是在新生歡迎晚會上。她穿著裙擺拖地的晚禮服踩著亮黑色的高跟鞋，像一個高傲的女王。而我也是第一次清清楚楚地看清站在她身邊的馮正陽的長相。那一刻，我想到了好幾天沒有和我聯係的金源。在高中的時候，金源被學校裏的女生推為校草的不二人選。說實話金源確實長得對得起父母對得起大眾，他的帥氣，是四月的春風，是冬日的暖陽，帶給人綿延不盡的溫暖。而麵前穿著修身西服套裝莞爾而笑的馮正陽，目光深邃，鼻梁高挺，像夜晚垂掛天幕的皎潔月亮，帶來了一股帶著冷豔的光芒。
當聚光燈打在馮正陽和林璐身上的時候，台下的歡呼聲就沸騰了。隻一秒，我的腦海裏就想到了“珠聯璧合，天造地設”這八個字。
晚會的節目很精彩，可我卻時刻記掛著待在家裏一天沒見的嘉豪。晚會一結束，我拒絕了林璐一起去吃夜宵的邀請，連忙往外走。
我從學校禮堂出來的時候，看到了路燈下搓著手徘徊張望的金源。看到我，他連忙飛奔著跑向我。
金源跑向我的時候，他的襯衫被風吹得鼓鼓的。那一刻我有一點害怕，因為我不知道在那天和他大吵了一架還說了那番絕情的話後該怎麼麵對他。並且，我不知道這次他是不是又要求去我住的地方看看。
我立馬掉轉頭往禮堂裏跑。這個時候看完晚會的人都往外湧，我像一頭看到紅布的鬥牛一樣瘋狂地無所顧忌地往人群裏擠，可是，金源的手很快就拽住了我的手臂。
“嘉奕，你看到我為什麼要跑？”金源帶著疑問又近乎絕望的聲音攀附上我的脊背，讓我覺得陣陣發涼。
“嘉奕，你為什麼要躲著我？”
我僵硬地轉過身去，對上了他的眼神。他的眼神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帶著讓人窒息的壓迫。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我裝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地問他。
“我知道從嘉豪出事以來你都過得很艱難，我也明白你想要永遠地離開小鎮以擺脫那個傷痛。我理解你，我懂你。可是，小鎮裏有我的爸爸媽媽，有我的親人，還有我從小到大美好的回憶，我不是一下子就能割舍得了的。嘉奕，小鎮在你的心裏一定也有美好的回憶的，難道你真能忘得一幹二淨嗎？”
金源的這番話說得不動聲色，但我卻感到有一把利器重重地紮在我的胸腔裏。除了難過除了心痛，我感覺到的更多是，在金源的口中，我好像就是一個蠻橫的強盜，逼他離開小鎮，逼他離開他的親人，逼他忘卻所有的回憶。
“金源，我問你，當初嘉豪失去一條腿的時候是誰告訴他要往前看的。”我直愣愣地盯著金源，聲音提高了幾個分貝，“是你啊，金源，是你。所以我為什麼要留戀過去，我為什麼不能朝前看，忘掉過去的一切重新開始？你相不相信，我甚至可以忘記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