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煙冷眼看著慶嬤嬤的一番造作,麵上卻不得不裝出聽進去了的樣子,她一邊絞著手裏的繡花手帕,蹙著眉毛做出一臉擔憂的模樣來,一邊在心裏忖度著:慶嬤嬤的話雖然是七分咋呼,卻也有三分真的,玉卿和馬總巡長相好不是一兩天了,若不是嬤嬤不放人,玉卿早就當了馬老頭子的四姨太太。
至於要贖自己的錢老板倒並不看好,一來歲數大了,二來家裏的太太厲害,去了鵝爭鴨鬥的沒法過日子。她的性格和玉卿不同,堂子裏熬了許多年,隻想後半生過點清淨自在日子,不想到人家再勾心鬥角獻媚取寵了。
這些年自己手上也積攢了一些恩客的饋贈,上等堂子的好處就是老鴇並不象外頭說的那麼苛待姑娘,天天的搜房啊,搜身什麼的,出去還得光著屁股走路。隻要她們生意好,多少會讓她們積攢點私房錢財。
讓她們積攢點兒首飾,洋錢什麼的,是為了讓她們安心,覺得自己手頭牢靠,心裏塌實,才能定下心來安安穩穩的接客。至於什麼有了錢自贖自身那是扯淡,賣身契掐在老鴇手裏呢,她想讓誰贖,就讓誰贖,輪不到姑娘做主。
但是這點積蓄姑娘將來是可以帶出去的,到了人家多少有個保身的底牌,所以一般長三堂子的紅姑娘全靠她們當紅的時候多花心思討好客人弄點賞賜。玉煙當年是青果子出身的紅姑娘,恩客不少,手上也有些財物。
她心裏中意的是東城金時鍾表行的楊老板,三十餘歲,人白淨,舉止斯文,父母又都不在了。一個太太常年病歪歪的,管不著他的事。自從玉煙梳頭接客起,就常來捧場,雖然楊老板做的不是大買賣,但保她衣食富足還是沒問題的。
自己當紅的時候楊老板自然是贖不起,但這些年往來可沒斷過,現在年歲也大了,又幫襯了嬤嬤這麼幾年,到時候求一求嬤嬤,少花些錢贖出去,過點安生日子就行了。
可話又說回來,自己是這麼想的,成不成還在慶嬤嬤手裏,如今她就開始打算接位的人手了,那蕊芳早日掛牌的事就是板上定釘跑不了了,自己遲早要出堂子,也護不著她,要是再惹惱了嬤嬤,將來兩個人都要吃虧,不如順著嬤嬤的意思,把青蘭調教好,再想法子勸勸蕊芳,讓她心裏有個底,日後走的平坦些。
想到這裏玉煙轉著眼睛笑道:“嬤嬤,您這是說哪裏話,我再心疼蕊芳,也得把堂子的事放第一呀,難為您這麼替我和玉卿著想,安排好了後路,我得報答嬤嬤。
青蘭這小囡我看是不錯,比蕊芳還有靈性呢,我一定好好栽培著,給咱堂子裏預備棵大搖錢樹,至於蕊芳那邊,是我原先把她縱壞了,如今還後悔呢。您放心,等年底她掛牌的時候我一定多提點,梳頭的事也由我來勸,她能聽我的。”
慶嬤嬤點著頭笑道:“還是玉煙貼我的心,不枉嬤嬤白疼了你這麼些年,日後你們嫁了人享福,可別忘了嬤嬤就行。好了,這天也不早了,大蓮哪,咱們就回去吧,讓你玉姨好好歇歇,帶這些青果子也受累了。”
大蓮利索的答應著,扶了慶嬤嬤的手起來,幾個人送出門口,一直看著她們走遠了才回來。王媽子顛顛的倒了茶來道:“折騰了這半天,渴了吧,趕緊喝點水。”
玉煙接過茶來喝著道:“你聽見沒有,這是來敲打我呢,怕我給蕊芳上眼藥,耽誤了她的好事。”
王媽子撇著嘴道:“可不是,慶嬤嬤這人,嘴甜心苦,手段狠著呢。玉煙啊,你也離出苦海不遠了,可千萬不能得罪了她,她說什麼你還是放在心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