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的黑暗將身體吞噬了進去,一點一點地沉淪,仿若到了九幽絕獄,連魂魄也被摧毀。
天地蕭索,無數碎雪紛紛揚揚,如同巨獸白色的絨毛抖落。山巒疊嶂,均裹上了一層銀裝。山下一間茅草屋如同白色巨洋裏的一葉扁舟,脆弱仿佛一碰便會徹底崩潰。
父親身後背著一隻雪狐,健步走了回來,邊走邊笑道:“夫人,辰兒,今日可真是好運氣啊,想不到一進山頭就捕了隻雪狐,這下把狐皮賣了,這年冬天我們家就不愁吃穿了!”
母親放下手裏的針線,起身去迎接父親,“想不到,上天真是待我們不薄啊,也快過年了,正好可以給咱們辰兒添件新衣裳啦!”說著,臉上掛著笑容,道。
就在兩人為年底做打算的時候,驀地,天邊一道金光閃爍而至,隻是一個刹那,父親的頭顱便從脖頸上飛落,鮮血噴湧而出!三道灰色的人影轉瞬來到眼前,雲忠賢不知道從哪裏冒了出來,臉上奸笑著。
母親尖叫一聲,怎奈雲忠賢力大,一下子就撲向了她……
鮮血、母親的尖叫、淚水、老狗的奸笑……一切一切全都化成了一副猙獰的麵孔,這副麵孔讓他永遠也忘不掉,因為仇恨,仇恨將這幅麵孔深深地刻進了腦海裏。這一刻,他仿佛窒息,巨大的壓力將他年幼的身體擠得變形,不堪入目。
“唔……”
突然有光線鑽進瞳孔,所有陰暗如潮水般退卻,五官登時回歸身體,喬辰猛地睜開雙眼,劇烈地喘息著,臉上的表情有些木然。
又做夢了。這個噩夢糾纏了他整整六年,陰魂不散。在他小小的心靈裏留下的創傷,並不是一時就可以治愈好的,需要慢慢的淡忘,但是他知道,就打算給他再多的時間,他也忘不掉,雖然雲忠賢已經死在自己手裏,卻也不解恨意。
喬辰動了動身體,肩膀登時傳來一陣疼痛,“嘶——”他倒吸一口冷氣,卻看見肩膀處的傷口不知何時被包紮了紅綢,止住了流血。他再一看周圍,卻是在一片不知何處的山洞裏。山洞裏陰暗潮濕,自己正躺在草葉之上,身旁的幹枯樹枝生起的火堆此刻已經漸漸熄滅,唯有點點火星和一絲青煙。
皺了皺眉頭,喬辰連忙就要站起來,這一起身,卻一個不穩,差點摔倒,他趕緊扶住了石壁。此刻,渾身的力氣貌似恢複了些,但是四肢百骸仍舊酸痛無比,腦袋也是昏昏沉沉,似乎昨夜的毒還在身體裏有一絲殘留。他臉色蒼白,嘴唇幹裂,腳步虛浮,此刻看起來完全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模樣。
喬辰左搖右晃地走出山洞,天光一瀉而下,四周鳥語花香,泉水叮咚。他深吸一口氣,頓覺心裏舒暢許多。
“你怎地出來了?”
一道聲音宛如一般悅耳,聲音裏卻帶了一點兒不快。不過喬辰此刻臉上表情驀地凝固,眉頭緊皺,也不轉頭。以他的聰明,自然知道是誰。雲水煙手裏捧了青翠的荷葉,盛了一些泉水,端在他麵前,也不說話,黛眉微蹙,隻是靜靜地看著他。這女子的脾性倒也是有些古怪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