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鵠。”回到自己的蒼雲軒後,姚平喚了一句。
須臾,裏屋的簾子輕輕一晃,一個黑影出現在他上方的屋梁上。
“那兩個北漠女子查得如何了?”姚平問道。
“尚無進展。”黑影道。
姚平微皺了一下眉頭,說道:“去查查她脖上那枚珠子。”
“是。”黑影應了一聲便消失了。
姚平來到茶幾邊,有條不紊地為自己沏了一整套功夫茶。末了,他端起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這回,是上好的岩茶。
他回想了一遍木籽離說的經曆,簡直是漏洞百出。不過,那些拙劣的說辭並沒有讓他感到意外,真正讓他驚訝的是她脖子上戴著的那枚珠子。起初他隻覺得看著眼熟,適才回屋的途中才猛地想了起來——鳳凰泣血,浴火重生——這珠子竟好似當年父皇禦賜皇兄的那枚鳳血珠!
這枚稀世珍寶怎會落在這個女子手上?看她的樣子,似乎並不在意這珠子,又或許不是不在意,而是根本不知道這顆珠子的來曆和價值。
難道她真的隻是一介平凡女子,在機緣巧合之下得到了這枚珠子?
可這世上又有多少機緣是巧合?
姚平沉思道:也許這女子遠比想象中更複雜。
*****
木籽離的屋內,阿迷一反常態,正激動地絮叨著。
“阿離,你究竟有沒有聽進去我的話?這珠子你一定要保管好,絕對不能讓人看見!”
“我這不貼身藏在衣襟裏呢嗎!誰知道跳格子的時候會蹦躂出來?”
木籽離有些不安地摩挲著床榻,自知理虧,態度比前幾日好了許多。
“看那平王盯著你前襟看的樣子,怕是知道些什麼。”阿迷焦慮地來回踱步。
“他一個高高在上的王爺,能知道我們這些草民什麼事情?即便是知道了,也不是什麼大事,不打緊的。”木籽離故意輕描淡寫道。
“這顆珠子可不是什麼小事。”阿迷說到這裏,忽覺不妥,硬是收回了語勢。
“怎麼不是小事了?這珠子究竟有什麼來頭?”木籽離追問。
“我不能說。”
“那就等你能說的時候再來教訓我吧。”木籽離恨恨地說道,不再理會麵露苦色的阿迷,自顧自走出屋去。
連日來的變故和謎團壓得她胸悶難耐,她需要一個人透透氣。
走到屋前的小院裏,一束光灑在院子的一角,將綠草染上了一抹金黃。隻消一會兒,這光暈便消失了,院子裏漸漸地暗了下來。日落時分,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的。
她穿過長長的回廊,在一處池塘邊停了下來。這裏的視野更好一些,時光也似乎流逝得更慢一些,天空還是青色的,隱約有一絲玫色夾雜其間,十分瑰麗。她倚在廊柱上,目光隨著池中的遊魚來去,心思卻全然不在眼前。
她的心底開始湧起深深的愧疚和痛苦。才不過一旬,青狢的滅族之仇已恍然如隔世。柯奇的死曾讓她那麼震驚,如今想來竟已記不起那些細節,隻剩下恐懼的陰霾久久揮散不去。那個救她於水深火熱,給她寵愛,與她日日纏綿的男人的臉已然模糊,竟漸漸地與記憶深處的兒時玩伴的臉重疊起來。而那個叫做薩仁的女人在印象中竟隻剩下那顆被高高掛在草原上的頭顱了。
一切就好像一場夢。
若是夢該有多好。柯奇還在,薩仁還在,青狢還在。她寧願從來沒有遇見過他們,也沒有來過王府,她還在自己的小帳篷裏,和阿爸還有阿迷日複一日過著平淡無憂的日子。
但她知道這不可能是夢。痛像針刺在她的心上戳出一個個血窟窿,阿爸的死狀曆曆在目,就算那些人事都是夢,阿爸的死也絕不會是夢。
她深吸一口氣,望向天空。
她要複仇。
*****
是夜,木籽離在屋內悄無聲息地換著深色的夜行衣。
自從下定決心複仇,她已籌劃了半月之久。借由這幾日小王爺找她嬉戲的時機,她將整個王府摸了個遍,並計劃好了最佳的夜行路線。為了備齊行動所需的物件,她設計出各種需要用到這些物件的遊戲,以此為由讓小王爺的侍女采辦齊全。經過多日打聽,她得知薩克耶正駐紮在青狢一帶主持其他部落的遷徙,直到新部落安定之後才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