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十數日,姚平日日亥時才來緗芷居。為避免府裏暗中盯梢的人起疑,他都是先入內室吹熄蠟燭,再到外室歇息。
初幾日,木籽離試著找尋話題與他攀談,可他卻總是一副愛答不理的樣子,問一句答一句,若是她不開口,他便什麼也不說,熄滅燭火後就往外室走,好像內室裏的妙齡女子是豺狼虎豹似的。
直到有一天夜晚。
“王爺呢?”
一直等在屋門口的木籽離脫口而出。
阿迷將門闔上,看了她一眼。
“王爺說日子夠了,不會再來了。”
暑氣未消的時節,木籽離仿若一下子置身冰窟。
是啊,戲做夠了,他不必再來敷衍自己了。
“你不會真的喜歡上他了吧?”阿迷問道。
連月來,這個從小與她一起長大的女孩早已從她魂不守舍的模樣中看透了她的心思。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無恥?很貪心?”木籽離眼神空洞地望著屋門上的雕花,喃喃道。
“這沒什麼,咱們朔野的女子,喜歡便喜歡了,沒那麼多彎彎繞繞的講究。”
阿迷坐了下來,為自己倒了一杯茶。
木籽離仍是沒有移動,可嘴角卻微微揚了一揚。
“阿迷,你不懂。算起來,自我跟了柯奇到今日,才不過四月。如今他屍骨未寒,我腹中懷著他的骨肉,心中想著的卻是別的男人。我這樣的人,連我自己都看不起,又有什麼資格去談喜歡,他又如何會喜歡……”
阿迷漫不經心地又為自己倒了一杯茶,說道:“你跟著柯奇的時候也如眼下這般模樣麼?”
“哪般模樣?”木籽離茫然地看向她。
“失魂落魄、望眼欲穿的模樣。”
木籽離愣住了。
回想起與柯奇在一起的一幕幕,最初自己別有用心地接近,隻為求得一個庇護,不曾想,他竟那般迫不及待地要了她的身子。可是依附在他身邊的自己是安心的,放鬆的,也是……快樂的。雖然那快樂是如此短暫,還未來得及將它放入心底,便消失不見了。柯奇就好像一道絢爛的焰火,在她身處深淵時指引了她,拯救了她,可卻又轉瞬即逝,無法給她更多的溫度。
可是,男女結合,生兒育女,本不就是如此麼?更何況,他是朔野的十三王子,給了自己這個孤女一個安身之所,一個名分,自己還有什麼可求的呢?她曾想,就那麼跟著他過一輩子,已是上蒼對她最好的優待。可是,這個願望卻在一夕之間被徹底粉碎。
直到如今,她還是無法忍受回憶起他時的那種痛楚。她看不清他的笑臉,可那顆滾落在地的頭顱卻總是在腦海中揮之不去,刺痛著她的每根神經。
眼淚又流了下來。
“你怎麼了?”阿迷沒想到自己的疑問會讓她如此激動。
“無妨。”木籽離抹了抹眼淚,笑了笑。
“阿迷,你知道先前我為何急著想為柯奇報仇嗎?”木籽離問麵前的傾聽者,想將自己的注意力從苦痛中轉移。
“殺夫之仇豈可不報,更何況薩克耶人就在青狢,機不可失。”
“我本也以為是如此,可是後來,我發覺更多的,竟是因我想快點忘記那種痛苦,忘記那一夜,甚至是……忘記柯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