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草長鶯飛。
攬夢台的美人靠上,木籽離憑欄遠眺,看著滿城翩飛的如煙柳絮失了神。這景致可不是她從小生長的地方見得著的。
“姐姐,發呆呢?”一個爽朗的聲音從石階下響起,半晌,東方淵出現在了視線裏。
木籽離衝他笑了笑,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轉身繼續看著遠方。
在醒後的大半個月以來,她逐漸習慣了這個不拘形跡的弟弟。他將她們母子倆照顧得很好,一得空便來探視逗趣,讓她本已如死灰的心情也明亮了不少。她聽聞這期間姚平來夢園找過她,卻連門都沒進便被東方淵趕跑了,還揚言下次見麵要打斷他的腿,堂堂大虞王爺被如此羞辱,也隻有東方淵這樣的性子才做的出來,想到這些都是為了她,心中不免感激。
“午時的烏飯可還習慣?我打小就不喜那飯,真搞不懂,人為何偏偏要為了個習俗就這般折磨自己。”他不滿地嘀咕,坐到了她的身邊。
“我覺得滋味不錯。”木籽離答道。
“你喜歡就好,我那小外甥貌似隨我,吃了一點就吐出來了,還哇哇大哭呢!”東方淵搖頭歎息。
“你給他吃這個?他才多大,怎能吃這個?”木籽離驚道,轉身就要回屋。
“哎哎哎,我誆你呢,甭急甭急啊,”東方淵拉她坐下,嬉皮笑臉道,“我是見你又愁眉苦臉的,逗你呢!”
木籽離頓住身形。
沒想到自己又被這小兔崽子給誆了!
東方淵見自己再次捉弄成功,得意地嗬嗬笑起來。
“哦,對了,我家那老頭子來了,說想見你,正在幽夢閣裏候著呢,你去不去?”他突然止住了笑,問道。
東方鑠?他終於想見我了麼?
“當然見了,難道我還能拒絕不成?”木籽離學著他,用一種滿不在乎的語氣說道。
“哈,那便好,隨我來吧。”東方淵笑著起身,背對她時,臉上卻露出了擔憂的神情。
夢園是一座典型的江南園林,內裏亭台樓閣眾多,且多以夢命名。其中,除了解夢樓之外,就以幽夢閣的戒備最為森嚴,據說,這裏曾是夢晚夫人最喜歡來的地方。
走過沁夢池中央的九曲橋,再穿過一片玫瑰花園,便是幽夢閣了。此時,閣前的正門大開,無人看守。
“父親就在裏麵,你自己進去吧。”東方淵說道。
木籽離點了點頭,走了進去。
進入內部之後,周圍頓時暗了下來。原來,除了大門之外,一樓所有的隔扇皆關得嚴實,隻有少許光線從那密匝繁複的欞格透進來。四周的牆壁上掛滿了仕女圖,木籽離仔細一瞧,發現畫的主角是同一人——夢晚夫人。她沿著樓梯向上走去,吃驚的發現每一層竟然皆是同樣的格局,空無一人的幽夢閣裏,那麼多個夢晚夫人同時看著她,讓她從心底升起一股惡寒。
她忙從樓上走下,待來到一樓時,赫然發現堂中多了一個人。
“你來了。”站著的男子對她說道,即使眼下室內因為闔了正門變得更暗了,他臉上的那道傷疤依然極為醒目。
這是木籽離第一次見東方鑠。對於這個男人,她半月以來從東方淵的口中了解了不少。按理說,她該感激他出手救下她和孩子,可是,一想到也正是因為他,她才從小與生母分離,在虛構的身份中活到現在,她便止不住地對他感到厭惡。
“隨我來。”東方鑠並未介意木籽離的禮數不周,隻是走到幾幅畫前,依次將手探到畫的後麵撥弄了些什麼。
突然間,青磚的地麵中央裂開了一道五尺來寬的口子,露出了下麵的石階。
東方鑠打起一隻火折子走了下去,木籽離尾隨其後。走了約莫一盞茶的功夫,他們到了石階的盡頭,接著繼續沿著左邊的甬道走了約百來步,東方鑠停了下來。他的手伸進了牆壁中的暗格內,片刻過後,麵前的石門向上移開,木籽離跟著他走進去,來到了一間方形石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