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木籽離早早地離開了驛站。因為叢林密集、地形複雜,騎馬頗為不便,她便將馬賣給了店家,換了些銀子、火折子、夠吃十日的幹糧和兩把刀。若是沒有什麼意外,走到海邊頂多四日的行程。
頭兩日確實沒遇上什麼事,她找到了掌櫃說的那條小徑,雖說因人跡稀少而長滿了雜草,但終歸比其他地方的路平坦些。林中時常有小獸出沒,許是悠閑慣了,對她毫無防備,因此,她沒費什麼功夫便捕到了兩隻山雞,如此還省下了一日的口糧。此外,林中泉水洌洌、野果繁多,她一路走走歇歇,看看吃吃,心情是久違的舒暢自在。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又變回了一年多前那個無憂無慮的木籽離,甚至生出了就此生活在這林中的心思。
可到了第三日,四周的環境驟然起了變化。林子愈來愈密,光線變得稀薄,四周的鳥鳴漸漸消失,走獸的身影也幾乎看不見了,周遭仿佛陷入了死寂之中,即使是正午時分,也讓人覺得森冷可怖。雪上加霜的是,午後天開始下雨,遮了光線的樹木卻擋不住雨水,不一會兒,木籽離便渾身濕透,瑟瑟發抖。走著走著,她發現了一個更讓她心驚膽寒的事實——她迷路了。不知從何時開始,小徑的路開始變得和周圍幾無區別,加上雨水的幹擾,等她反應過來時,已經不知身在何方。
火折子打不起來,看著四周的環境漸漸變得灰暗,木籽離心急如焚。她強自鎮定地思索了一番,決定還是先往回走,找到那條小徑再說。可是,才走不到幾尺的距離,她便一腳踩空,整個人掉了下去。
劇烈的疼痛漫過全身,待她緩過勁站起來時,卻發現旁邊躺著一個人。
此人全身是泥,黑色的衣服被雨水浸透。他的臉色灰白,眼睛緊閉,嘴唇發紫,鼻息已是出氣多、進氣少。
木籽離翻看了一下他的手,果然,他的手腫了起來,手背上有兩個明顯的紫血洞。此人是被毒蛇咬了,而且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
“喂,醒醒!你能聽見我嗎?”她輕拍他的臉部,對他喊道。
男人皺了皺眉,輕哼了一聲,麵露痛苦之色。
還好,還有的救。
木籽離從包裹中取出小刀,先割了幾根從陷阱上延伸下來的樹枝,編了一個簡易的支撐架,將喝水的木筒放在其中,又在他的手背傷口處劃十字口,推擠著將黑血擠出,待血色變得紅一些了,她便張口吮吸起他的傷口來。索性雨下的大,木筒很快就能被水裝滿,她每吮吐三下,就拿起木筒漱一下口,過了一刻之後,才算是將毒血吸了大半,而她的嘴裏卻也吃進了不少夾帶進雨水的泥。
不過眼下救人要緊,她隻是隨便吐了幾口,便拿出包裹中的長刀向陷阱的內壁上紮去。她方才走回頭路時見到一些天南星和鬼針草,現在便是要爬上去采一些來。可是,被雨水衝刷的土壁變得鬆軟起來,刀子紮進泥裏後陷進去,借不到什麼力量,無奈之下,她隻好徒手攀著藤枝向上爬,索性這些枝條還算牢固。她就這麼蹭著土壁迎著泥水慢慢爬了上來,待回到地麵時,已經成了一個泥人。
外邊大雨傾盆,她仿若走入了瀑布,四周什麼也看不分明。火折子是絕對打不起來的,怕再次迷路,她一路拿刀割了藤枝插在土中做著記號。她憑著印象在地上摸索著,找尋著那些被雨水打得變了形的藥草。費了約莫半個時辰總算是找到了,她拿刀刨了好幾把放進胸口,又四處割了一些闊葉樹枝,急忙向來路趕回去。
幸好那些做標記的樹枝還插在土中,她摸到最後一根時蹲下,小心地向前探手,摸到藤枝之後,反轉身子爬了下去。
到底下之後,她先是用碎石將草藥碾磨碎了塗抹在男子的傷口之上,再將草藥和水含在嘴中,待捂熱了一些,才嘴對嘴地送服到男子的口中。如此往複,直到將找來的草藥全用完了為止。
雨一直下著,陷阱內已有了不少的積水,如此浸泡下去,不僅男子性命難保,她自己也有危險。雖然身子已經極為疲累,神誌也已不太分明,她還是硬撐著在陷阱地勢較高的地方沿土壁刨下泥堆了個高台,將男子搬了上去,隨後,她終於體力不支,倒在了他的身上。
雨下了一夜,終於在日出前停了下來。漸漸地,日光透過陷阱上方的覆蓋物灑落下來,照在蜷縮在泥堆中的一男一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