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糊弄(1 / 2)

月黑風高,院中兩排棗樹搖曳,新落枯葉遍地走。

正殿昏暗光線透出,小白爺勉強看到趙期昌身形,駐足。

幾個少年患有夜盲看不清楚,張目扭頭四望著,神情茫然隻覺得黑漆漆一片。

高泥鰍瞅著趙期昌,啐了一口以示豪氣,掏出早已備好的火折子拔了帽兒,晃了晃點燃燈籠,大門嘎吱一聲關上。

燈籠搖晃,小白爺在八名少年擁簇下來到台階下,攏了攏身上的厚布素色鬥篷,抬頭打量趙期昌頭點著咧嘴齜牙露笑,輕聲:“趙兄弟,半日光景不見如隔三秋,咱心裏惦記著趙兄弟就像那小貓爪子撓撓似的,不把事情了結,真是睡覺覺不香,吃飯飯無味兒。咱是如此,趙兄弟呢?”

雙臂環抱著胸前一片暖暖,趙期昌點著頭:“有這麼一點感同身受,今夜小白爺夜闖道觀,直說吧,要命還是要旁的什麼。”

搖搖頭,小白爺接過燈籠挑著舉起,燈籠照亮趙期昌,小白爺一歎,揚著下巴:“你就像個臭蟲,碾死你個軍戶窮措大不算什麼事兒。就是麻煩,咱比較怕麻煩。咱昨夜到眼前,就是想不明白,戚家算個什麼東西?值得你得罪咱,去巴結?”

“真的想不明白戚家有什麼好,偌大登州城裏,你們衛裏底子比戚家厚的有十餘家,戚繼光他老子也就是個神機營副將,還不會做人,弄得兒子全靠丈人家提攜,丟盡了登州人的臉。看你也是個有誌氣有能耐的,戚繼光都快成了上門女婿,這種人有什麼前途?”

說著拍拍自己骨瘦嶙峋的胸膛,小白爺瞪目:“咱雖不像戚繼光那般有模有樣,可自認也是咱登州好漢,跟著咱混,給你在衙門落個民籍,總比當軍戶賤役要強。就是想不明白,想聽你說說,讓咱心裏解了這個迷障,這事就此揭過。”

他不服氣,他覺得自己比戚繼光一個破落衛所軍官要好,論影響力、財力,他覺得自己遠勝戚繼光。跟著自己混,怎麼也要比跟著戚繼光混要有前程。

趙期昌麵無表情,看著作色的小白爺,緩緩道:“咱敬佩戚老將軍為人,老子英雄兒好漢。咱終究是軍戶,天生就是打仗的命,不跟戚家,那跟誰去?”

小白爺嗤嗤發笑:“老子英雄兒狗熊這類事情可多了去,你是個窮措大,就那麼一件寶貝,咱可不信你是因為仰慕戚家先人去巴結。這押寶,咱也是行家,你這不合路數。必然有旁的原因,說說看。說好了,咱做東賠罪。縣衙門那裏,咱也說的上話,給你弄個白役差事吃皇糧,不難。”

趙期昌沉默,高泥鰍低聲道:“有話就說,小白爺的名聲,你也是知道的,說一不二,是這個!”

伸了個大拇指,高泥鰍邀寵似的看向小白爺。小白爺很受用,給了個讓高泥鰍渾身輕飄飄的讚賞目光。

趙期昌右眉挑了挑,半張臉露笑:“說出來,興許你又不信。咱在萊山遇見老道,給咱起了個好名字。老仙人曾說咱登州飽受倭患,當有將星出世以靖世道,應在一個‘倪’字。”

小白爺皺眉,趙期昌絕對是七代泥腿子出身,根本不識字兒,看樣子也不是掏錢請人起名字的主,偏偏弄了個好名字,寓意極好又琅琅上口,也是一件怪事。

也不是趙期昌偷來的名字,因為城中沒有叫‘期昌’的名人。

趙期昌得罪他的舉動是反常的,這是小白爺自認為自己關心其中原因的動力,實際還是被趙期昌落了麵子,抹不開想要找回場子,不然江湖上都不好立足。

可這就是刺蝟,你要去打,自己也要受傷;放著不管,心裏堵得慌。

誰都知道當今聖上崇道,道門聲譽上漲,對民間的影響力自然也是倍增。尤其是登州,登州是府城所在,附郭的縣可是叫做蓬萊縣,不遠處又有嶗山,仙人的傳說可不少。

“那你說說,倪與戚家,又有什麼關聯?還有,萊山老道長給你怎麼說的這個‘倪’?”

揚著下巴,小白爺看著三層台階上的趙期昌,神情略有不屑,似乎不相信。

趙期昌努嘴沉吟,問:“這個消息說與你聽,過往恩怨一筆揭過?”

“休要囉嗦,你這窮措大,咱整日與江湖各路豪傑應酬,哪有空閑尋你的麻煩?”

小白爺不耐煩,神情不快。

趙期昌看一眼高泥鰍這幫狗腿子,眨著眼睛道:“這可是天機,一人五兩銀子。”

“嘿嘿,這窮措大窮瘋了也!”

高泥鰍忍不住發笑,五兩銀子,可以去教坊司買個小婢子使喚了,虧這人敢說。

小白爺也是發笑:“拿你當個人,你還真把自己當人了?這天也不早了,利利索索把話說了,咱就分道揚鑣各過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趙期昌搖頭:“該說的咱已經說了,你是信也不信,想聽下話以堅心腸罷了。這麼說吧,這消息不是錢能買來的,關係到的是三世富貴。若不是如今身陷絕境,咱也不會開口提及。我老趙家想要發家,全在這場機緣上,你說這麼大的事說與你,咱不弄點東西,這心裏能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