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山所,寨門外守哨火堆,龔顯披著鬥篷坐在火邊,手裏提著酒壺飲酒,似乎一個人在放哨。
察覺動靜,起身看過去,龔顯略顯詫異:“趙百戶怎不在所裏休息?”
趙期昌將勇字盔帽簷向上推了推,對龔顯抱拳,神色疲倦:“弟兄們在外麵,咱睡在所裏,心裏不踏實。龔壯士,怎麼今夜就你一人守夜?”
龔顯急忙抱拳還禮,笑著:“水寨的弟兄明日一早就要回去,夜裏守哨的差事就落在小人身上了。”
“中軍守夜乃是大事,稍後咱派兩名弟兄過來與龔壯士做伴,也好彼此照顧著打法時間。”
“這……這怎麼好意思呢?”
“就這麼著吧,昔日萊山時劉大哥對咱多有照顧,這點事算不得什麼。再說,我那幾個部下,可是對龔壯士仰慕的緊。”
龔顯低頭咧嘴笑笑,笑的憨厚,算是應下了。
趙期昌可不相信什麼表情,表情這東西隻是合適時間做的合適舉動,人這種東西那麼複雜,靠表情判斷一個人本性,實在是一種不負責任的輕率行為。
寨中唯一的街道上,田啟業指著趙期昌離去背影,囑咐兒子田亮:“瞧仔細了,這才是做大事的架勢。滾出去,和弟兄們睡去!”
田亮裹著被子,凍的跳腳有心張口嘟囔兩句,可見田啟業揚起的巴掌,穿著一隻鞋子一蹦一跳逃命去了。
回到征用的屋子裏,田啟業躺在平整、無風、暖融融的火炕那種舒坦勁深入肺腑、脊梁骨,舒坦的打了兩個哆嗦,連衣服都懶得脫,剛躺上就昏昏入睡。
一旁院子也被征用,張茂坐在炕邊兩腳泡在木盆裏,張承翼坐在小凳上給他搓腳,眉頭不展。這一次張茂因為身份得到一枚首級,張承翼這裏趙期昌也送了一枚,七枚首級有兩枚落在張家頭上,獨一份。
可張承翼始終高興不起來,從別人手裏買首級沒啥,可從趙期昌手裏買,他心裏很不是滋味兒。
拿著布巾給張茂擦腳,張茂開口:“這打仗,有的時候就是一件運氣活兒。你也別自負勇力,我見過那種打遍全營無敵手的悍卒,可戰場上轉眼就讓流矢射死的事情。這回,不是你比不上三郎,而是他運氣好。”
張承翼頭垂著,片刻才說:“比不上就是比不上,說什麼都是閑的。”
“既然知道這個理,那還犯哪門子渾?比不上就多用心,要見賢思齊!旁的咱也就不說了,響鼓不用重錘敲,自己多思量著。”
“嗯,孩兒告退。”
布巾搭到肩上,張承翼端著水盆離去。
躺到在炕上,聽到門合上聲,張茂忍不住輕歎一聲:“唉……人家三郎會做人,這孩子執拗性子是個麻煩,還不如珠珠看的通透。”
楊氏坐在炕上,被子蓋著腿,被子上放著針線籃子,捏著針引線,笑著:“老爺,雀哥兒已是難得的出息了。三郎這孩子命苦,人聰慧這磕磕絆絆一路走來,就是個人精。雀哥兒就是少了些曆練,補上這份曆練,自不會差三郎多少。”
張承翼小名雀哥兒,寄托展翼高翔的寓意。張茂的茂,如同庇護小雀的林子,這是張茂花了不少心思起的名字。
張茂還是搖頭:“你不懂,三郎這孩子比他多的不僅僅是曆練。怎麼說呢?三郎可謂是年少成名,可無一點輕浮。銳氣內斂,懂的和光同塵。你想想,咱家這孩子若有三郎這般出息,尾巴會有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