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陽坡南四裏處官道旁,趙期昌領著慶童、趙顯赴約。
此時天色麻亮東邊一片火燒橘紅,掌燈與兩名劍手生了一堆火,站著攤手烤火。
趙期昌下馬,慶童也將一束草丟下馬具,點燃一堆火隔著七八步,點燃。
將麵上麵具扶了扶,掌燈笑聲傳來:“都說百戶是少年英雄,怎麼如此懼我?”
趙期昌搖頭:“身負上下千人期望,不敢不慎。此身,非我趙期昌一人之身。先生這急匆匆而來,必有教誨,我洗耳恭聽。”
掌燈雙臂負到背後,走向趙期昌兩步,道:“也不是敝人多事,而是受人所托前來相告一些事情。有兩件事,都與此次捕倭軍入山平亂有關聯。若是趙百戶有心思,這就能變成三件事。”
趙期昌抱拳:“請先生坦言。”
掌燈伸出右手豎著一根指頭虛點:“這第一,是何鼇已篩選諸軍勇壯,遣其標營中軍將王道成統轄。約有千人之數,臘月中旬將會抵達即墨,著手平亂之事。”
這個王道成,慶童、趙顯都認識,是劉磐父親的舊部,劉磐去年離京避難,就是與王道成同路,並住在王屋山王家村。而趙期昌的表兄王文澤家中子弟排序也是道字輩,他家二子也叫王道成,王文澤娶得又是表妹趙氏,親上加親,這個王道成又是趙期昌外甥。
如果王屋山的王道成這個遊擊將軍領兵,與趙期昌還算有香火人情,趙期昌也不算詫異點著頭:“何鼇一邊支使我捕倭軍出兵,又遣中軍標營出動,他的意思咱理解。”
讓捕倭軍、即墨營做苦力,中軍標營過來摘桃子,裏子麵子都能讓何鼇摘走。至於捕倭軍、即墨營感情上能不能接受,與何鼇有什麼關係?
掌燈繼續說:“這是你捕倭軍的事情,你如何考慮與敝人無關。你我也算有些牽連,不願見你平白為人做了嫁衣罷了。這第二件事,則是李孟所部的。此獠高舉大旗,招亡納叛,此時已有六七百之眾,且兵甲犀利。也望你三思而後行,莫要飛蛾撲火。”
趙期昌聽了皺眉,鹽商集團內部應該不會內鬥這個地步。雖說各地很多滅門慘案多是鹽商內鬥,也可撲滅李孟所部是集體利益所在,沒道理相互拆台?
他一瞬間就認為李孟的壯大應該背後有人資助,否則哪可能在鹽商遙控的封鎖下壯大起來?即墨營、大嵩衛、雄崖所以及五個巡檢司已經著手封山,人手好辦,李孟去哪搞兵甲武裝?
掌燈也不理會趙期昌如何作想,右手指頭一個個伸直:“廟兒山獨角兕王平兄弟、雙甲山張三五、徒崖子三壇酒李二郎、青石頂紅鼻子、老虎洞青麵獸楊二四這些人都投了北曲山。據我所問,真武一脈棄徒虛平也上了山落草。而各路風門暗馬,也都秣兵曆馬,等著幹一場大的。”
風門暗馬,是馬賊世匪的文雅說辭。風門,這一門吃飯講的就是風,即速度讓人所不知道;暗馬,區別於落草的明馬,是夜裏幹活吃飯的人。組合起來,就是山東特色的世匪,能活下去就是順民,活不下去就會操起老祖宗留下飯碗。
毫無疑問,隻要李孟一夥人大敗官軍,各路明的暗的馬賊、土匪都會跟著鬧事情,進而整個沿海鹽戶也會受鼓動,釀成一場大活動。對城裏人來說,就是怪物攻城了……
趙期昌聽了這些似乎很響亮,但絕對不認識的名號攤手聳肩,沒良心笑著:“如先生適才所言,這與先生無關,其實也與我捕倭軍無關。拿人錢財為人消災不假,可也要講一分錢一分貨不是?我捕倭軍入山動員軍士,組織軍械糧秣已花費極大,隻要我趙期昌率部入山,就對得起訂金。事情幹成了,咱再拿尾款,幹不成也就這樣,難不成我捕倭軍拿一口吃的,就要賣命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