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眾家丁憤憤不平之際,趙芸娘端著熱茶進來,環視一圈廣廳內三房家丁,這些家丁記恨大房做下的事情,也無人行禮。
趙芸娘心中委屈,聲線清冷道:“這是叔父要考慮的事情,爾等聒噪什麼?”
一位叫做王國成的家丁什長就坐在一旁,揚著下巴,語氣憤懣瞪著眼珠子:“姑奶奶你又不知,當時我等……”
趙芸娘低頭瞪著,嘴角翹著諷笑:“怎的,幾時爾等能代替叔父當家作主了?一個二個如此沉不住氣,白白讓外人笑話,連我這小女子,都覺得臉臊!”
王國成撇撇嘴扭過頭去,趙芸娘是越發的潑辣,她不犀利一點,她們兩口子很難在趙家立足。
趙芸娘端著茶進客房,露出笑容:“叔父,熱茶來了,快飲兩口暖暖身子。”
趙期昌關上窗戶,擠出笑容:“讓芸娘看笑話了。”
說著,給了陳明心一個眼色,陳明心對二人分別行禮,推開門出去目光無情環視一圈,廣廳內靜悄悄一片,所有三房家丁都垂下了頭顱,隻是眉宇遍布憤色。
其實廣廳內並無其他人員,趙期昌要帶人過來,大房這邊就沒再接客,專門騰出位置給三房上下使用。也因為沒有外人,一眾家丁才毫不顧忌的指責戚家的不是。
客房中,趙芸娘為趙期昌解去披風,嘴上說著:“披風都已濕透了,稍後拿去夥房烘一烘。”
趙期昌已解下常戴的勇字盔,將隔在戰盔與頭發之間的吸汗、保溫裹額頭巾摘下,卻問:“芸娘素來聰慧有主見,可惜不是男兒身。戚繼光今日行為反常,我涉身其中一時看不明白,芸娘不妨說說。”
疊好雪花消融打濕的披風,趙芸娘給趙期昌倒著茶水,英氣眉宇間閃過一次憂愁,欲言又止。
“都是自家人,說罷。”
趙芸娘這才開口:“叔父,侄女所慮倒不是戚繼光折了叔父顏麵,而是戚繼光為何不顧舊情,有違常理如此做。”
趙期昌聽著頷首,端起茶杯小抿一口,口齒生津點著頭:“是啊,這也是我納悶的地方所在,他圖什麼,沒這個道理。”
身在官場又在軍界,周圍人的任何反常行為,對趙期昌而言都是極為敏感的信號。
趙芸娘不接話,趙期昌繼續說:“臘月二十五時,我與戚繼光在黃縣相遇,彼此交談倒也默契、融洽。這才短短數日時間,他便態度生疏,大有拒我於千裏之外的架勢。隻談公事,不談其他。”
趙芸娘還是不言語,趙期昌拍拍手掌,陳明心推門而入拱手:“將爺?”
“帶幾個機靈弟兄,將戚繼光這幾日拜訪人物摸查清楚。記住,別讓人以為我們在查此事,可以找幾個衛衙門熟人吃酒敘舊,旁敲側擊。”
頓了頓,趙期昌伸出指頭對空輕點:“若能問出戚繼光拜訪諸人後神色變化、或交談內容最好不過。還是一樣,不可讓人生疑,更不可讓戚繼光知道某家在調查他。”
陳明心思考片刻,躬身抬頭:“將爺安心就是,這點事情不難。”
陳明心離去,趙期昌看著左手握著的木杯,輕輕晃了晃,眸中目光閃動,心中輕歎,都是被逼的。
本不想在過早往衛衙門安插親信人手,看來這件事情拖不得了;城中店鋪體係也要在年後建起,否則消息不全麵,會耽誤不少事情。
他一直抵觸在衛衙門安插人手,這事情對他來說反手可成。可總覺得如此經營黨羽、舊部,跟亂臣賊子造反前奏沒區別。
他抬頭看向發愣的趙芸娘,趙芸娘歉意一笑:“叔父稍待,侄女去催催夥房。”
“勞煩芸娘了。”
趙芸娘笑笑客套一句,出門後關上門之際,麵露驚容。
她實在是想不明白,和很多衛裏人一樣,想不明白為何趙期昌如此看重已經過氣的戚繼光。想不明白歸想不明白,她驚懼的是趙期昌對戚繼光的反應,實在是超出她預料的激烈。
她總覺得趙期昌是個超然物外不可捉摸的人物,看著趙期昌長大,卻極具神秘性,根本猜不透趙期昌在想什麼,又能做什麼。本以為趙期昌會保持淡然態度應對戚繼光態度轉變一事,可趙期昌小題大做的行為,讓趙芸娘莫名驚駭。
下樓的路上,她突然想明白自己驚恐的原因是什麼,與戚繼光無關,而是趙期昌展現出的控製性以及斷然處事態度。而趙期昌這種變化,被她歸類為大房坑三房這一舊事。
她怕的不是趙期昌將戚繼光怎麼樣,而是趙期昌會將大房怎麼樣。
以她對趙鼎明的了解,隻要報酬合適,絕不在意再坑三房一次。而她總覺得,再坑一次三房這種事情,趙鼎明早晚會做出來。
趙鼎明就是披著軍人皮的商人,隻要好處對得起損失,絕對會幹!
趙鼎明坑過三房,早年更為了擴展家中基業,將她這個女兒都給坑了。張承甲與趙期昌關係好不假,可這又不能說明張承甲是個良配。以前家族沒什麼起色,她可以認命,說服自己去接受張承甲這麼一個粗漢。可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