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曆城外東山上,山頂處北極閣。
趙期昌受邀前來,一番沐浴焚香後,獨自一人跪坐在大殿真武大帝神像前。大殿內地上鋪著蘇州燒製的禦用金磚,內斂的金黃色澤,賞心悅目。
他麵前小機兩側各擺燈籠,一側是烏龜吐舌卷著燈芯,一側是靈蛇盤旋蛇信子上卷著燈芯。
小木機正中,是一冊發黃的道門醫術,講的是人體骨骼關節及發力技巧,以及練習這些技巧可能出現的關節損傷和相關治愈藥方子。
這類知識對趙期昌這類後世人而言,是生活必備的知識。可在這個年代,卻是一代代人用生命總結下來的寶貴知識。
別以為道門子弟沒錢了就在城鎮裏招搖撞騙宰肥羊,或者貓在深山裏煉丹。悄悄躲起來,玩人體解剖這類研究長生的大工程,也私下裏沒少幹。
兩名小道童端著木盤緩步進來,齊齊脆聲:“還請師叔用茶。”
趙期昌扭頭,露笑頷首,仿佛看到了自己兩個弟弟,道:“還請通報掌院師兄,就說趙某需文房四寶一用。”
兩名道童相互看一眼,齊齊稽首,一板一眼:“謹遵師叔法旨。”
趙期昌看著可愛,搖頭笑笑伸手從袖囊裏摸出兩吊銅錢遞過去,做了個噤聲手勢,又示意門外:“噓……”
兩名道童麵露喜色,相互看一眼伸出雙手,要開口道謝看趙期昌模樣,又捂住口兩眼亮晶晶,鞠了兩個躬,腳步輕顫顫的離去了。
北極閣這麼大的產業,裏麵什麼牛鬼蛇神都有。登州那邊,真武道宮裏有的弟子自持武力不知天高地厚,連趙期昌給兩個弟弟的月例都敢搶,更別說這裏。
而道童……很多都是家裏養不活送到道觀裏學習,能不能成為有道籍,受法律認可的道士還是兩說。道觀招募道童簡單,可道童歲數漸大能幫家裏做事時,往往又被家裏喊回去。
所以道觀裏的道童日子都不好過,幹的基本上都是掃撒雜務,隻有那些簽了死契直接賣給道觀,或者孤兒出身的道童因為能長久留在道觀,才能受到教育,也更容易被長輩接納。
大殿外,陳明心背著兩口劍,腰間掛著箭壺、短梢弓,斜倚在門柱上,腳尖一顫一顫,眯著眼側耳聆聽夜風。
隨行而來的親兵兩人一組麵對麵站立在走廊下,外圍還有一批道門子弟人人背劍,挑著燈籠值守,也在給趙期昌展示武力。
兩名道童來來往往,陳明心閉著眼,可眉頭卻皺了起來,站正身子跺跺腳,扶了扶衣袍,來到大殿門外拱手:“家主,有野貓。”
趙期昌正提筆指出一些關節錯誤之處,算是給北極閣的回禮。
聽到陳明心這話,放下筆,筆落在筆架上清脆作響:“擾人清靜,射下來。”
陳明心垂首露笑:“遵令。”
後退兩步轉身,邊走將短梢弓取出握在左手,右手解開箭壺,站在院中位置抽出一根長箭側耳聆聽,抬高射角對著大殿頂上一箭射出,破空聲刺耳,一記拋射。
箭矢擊碎瓦片,趙期昌身邊落下一些碎渣。
陳明心站在院中又閉著眼睛,根據風向、大殿布局,一箭箭拋射而出。
第五箭,沒有瓦片碎裂聲,趙期昌雙目上抬看著昏黑頂梁,嘀嗒……嘀嗒……,血珠在他背後滴落,落在金磚地麵上,裂開形成一朵朵血花,又漸漸演化成小小血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