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六章 人心似紙(1 / 2)

真武道宮,山門仿照北極閣修建,在原有地勢基礎上進行增高。過山門前牌坊後,登三十二級石階後,才算進入山門。

山門與大殿之間是一片平地,點植兩棵鬆樹。這裏是供道門子弟、信眾上香拜謁的地方,也是早晚做功課的地方。而大殿左右、背後地勢漸低,各種建築呈現環形漸低一共兩層向外蔓延。遠遠望去,真武道宮仿佛一個金字塔,取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之意而修建。

此時真武道宮還在進行最後的點金、塗漆工作,而這項工作最能彰顯一個門派的底蘊。論修建費用,場地、勞工費、瓦木建材費貴不到哪裏去,貴就貴在後期的裝飾。一個木製品打十幾遍的漆,瞅著跟樹脂層一樣的水光才算是合格。一桶桶的大漆,量少還能花錢買來,量大的話,有錢都買不來!

此時大殿中、外兩側盤坐著做早課的四百餘道士,等這些以少年為主的道士散後,趙期昌才闊步進入大殿。

老道士如今瘦的隻剩下一張人皮,發須雪白,一襲杏黃背繡太極八卦道袍,懷裏抱著雪白拂塵閉眼。聽著趙期昌腳步聲漸進,睜眼:“梅川來了啊?”

趙期昌抱拳:“弟子遇事難決,想卜卦求簽。”

老道士指指神像所在,聲音含糊:“老了,但論解簽,登萊還無人能及為師八成功力。”

趙期昌應了一聲,拿起一副簽筒搖晃,又嫌麻煩,直接放下簽筒抽了一根簽,握在手裏也不看,走向老道士:“師尊,弟子問的是‘謀事’。”

“幹亥來龍仔細看,坎居午向自當安;若移醜艮陰陽逆,門戶凋零家道難。”

趙期昌念完用詞淺白的簽文,遞給老道士:“師尊,這是順應時勢之簽,順則安寧,逆惹是非。”

“不然。”

老道士擺手,緩緩道:“此簽於常人而言,凡事宜依理順行,不可妄意強求,否則反招禍患。”

“幹亥位居西北,來龍由此脈,甚是分明。坎為正北,子位;午為正南。離位;坐坎向離。自與幹亥來龍之脈有陰陽交媾之美,可謂大吉。而醜艮位居東北,則與幹亥西北龍脈陰陽相反;擇門戶基業於此,自家道凋零,丁口不旺也。方向西北大利,正北正南皆利,唯東北不利。”

趙期昌聽著搖頭:“師尊,此簽分明是指凡事應該依理而行,不可悖理自以為是,否則將自食惡果。”

老道士撫著胡須尾端,嘴角微翹泛著笑意:“簽意以順逆為題,梅川不妨扣心自問,所圖之事是順是逆。”

這話讓趙期昌稍稍迷惑,趙期昌一屁股坐在旁邊蒲團上,雙臂搭在膝蓋上,努嘴:“師尊,弟子這兩年來,已分不清順逆為何。大順大忠的事情、人物沒見幾個,倒是監守自盜,以權謀私之事比比皆是。”

老道士緩緩扭頭過去:“人心所向即是順,人心叛離者為逆。問順逆,不如問問人心。梅川,可知人心?”

“人心向利,親情為絆。”

趙期昌毫不猶豫回答,缺見老道士笑而不語,不由皺眉深思這個人心究竟指的是什麼。

老道士眺望殿外青煙繚繞的四足雙耳方鼎,聲音緩緩:“人心似紙張張薄,軍心如鐵碎山河。”

“百萬人心,如何比得上一萬軍心?梅川坐擁登萊九衛共七十一千戶所,麾下可用軍戶軍餘口丁不下二十萬戶,口一百五十餘萬,丁壯可得五十萬之數。以百萬之口,足以養殷實之軍七八萬。背依登萊,手握軍心,梅川何慮人心不順?”

老道士語氣緩慢,向趙期昌敘述一個事實:“而今,登萊各處無不以小都司、三都司稱呼梅川。眼前大好時機,若梅川強勢清理各衛蟲蟊,以登萊為家底,進可跨海圖謀遼東商路,退也可守據登萊分利於鹽商。此造福子孫之大計,二三代中,若天下有變,可期公侯之位。”

大家可能奇怪,為什麼明末軍將差階裏,會在遊擊與參將之間多個都司。因為這個都司之前不存在,出在後期。職務設立的原因簡單,就是為了綜合強化某地駐軍的職權,就升某某遊擊為都司銜。意思也簡單,就是讓掛都司銜的軍將有權直管轄區內的衛所事物。

大抵上,都司差階就出現在嘉靖後期,是對衛所製的最後一次搶救。顯然,沒有動力,剝削重重的衛所軍,根本不吃這一套。

為了搶救衛所製度,晚期不少總兵本職為都督府左右都督,分管轄區內都司事,實行練兵、調兵、用兵一套班子製度,還是因為病入膏肓,阻撓重重而收效甚微。

甚至,天啟年間還出現過總兵兼任巡撫的事情,依舊沒能喚醒哪怕半個省的衛所軍鬥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