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後,趙期昌在登州衛臨近山區的後千戶所新墾軍田周邊找到視察的趙炳然。
登萊可以開墾大量的梯田,還有大量的鹽堿地、沙地可以開發,可需要投入大量時間進行整理、休養、改造。別說以後開墾出來的大量土地,就是現在已開墾出來的梯田、沙質鹽堿地都對目前軍中糧餉虧空問題沒有一點裨益。
原因太簡單,一來是這類土地產出太低可以忽略;二來是幾年後即便稍有產出,但最關鍵的一點大家不要忘了,趙期昌新開墾的軍田能免稅十年,其他軍戶的新田自然有十年免稅優惠(當然,該給趙期昌的租子、保護費不能少)。
田壟邊的緩坡上,趙炳然坐在馬紮上伸手在一堆幹柴枯枝火焰上烘烤,垂眉笑著:“梅川好靈通的消息,老夫也是近日才獲悉朝中安排。”
趙期昌已在趙炳然的主持下冠禮、成婚,一切不過是個形勢罷了,與過去相比較,不過是在姓、名、號外,又多了個一個稱呼:字嚴明。
按著趙氏子弟以‘明’作為表字必用字的傳統,趙期昌將最好的輔明、弼明給了兩個弟弟,以至於他的表字成了問題。要壓過兩位弟弟,還不能跟祖上各種啟明、衛明、景明、強明重疊……所以他拿朱應奎給出的預選中,選了一個‘嚴明’湊合著用。
反倒是趙炳然,反複斟酌認為應該以‘公明’作為趙期昌的字,可這兩個字份量太重。在道門看來,北宋半途夭折的原因就是趙氏皇族以國運硬是堆出一個祖神趙公明。國運消耗過重,還沒休養過來,就在靖康之變中進入衰敗期。
就是因為‘嚴明’壓不住‘輔明’、‘弼明’,趙炳然也不認可‘嚴明’這個折中的字,始終以趙期昌的號稱呼趙期昌。
說實在的,趙嚴明,遠遠不如趙鼎明來的有響亮有寓意。
二月初的山坡已消去積雪,早春耐寒的植物已鋪滿了薄薄一層新綠。
趙炳然調侃一聲,誰都知道趙期昌的老師在兵部職方司做事,軍事方麵的信息趙期昌獲知速度不比山東巡撫慢。
故而,又問趙期昌:“那梅川說說,如何平定那鑒之亂。”
趙期昌微微努嘴:“劍門先生,容晚輩說句不中聽的話,這平叛雲南土司,隻能靠外人,不能靠雲、貴、川東、廣西諸土司兵。”
趙炳然微微頷首:“老夫也是如此做想,梅川索性一並說出,不日老夫趕赴曆城時與徐子直說說。若是有必要,該調的兵馬還是要調,平叛曆來就是拿銀餅子飄水花的事兒,把事情辦成比什麼都重要。”
不要怕平叛耗費錢糧多,你若省錢不能一拳打死叛軍,那今後斷斷續續砸進去的錢才是海量!現在朝廷不景氣,沒多少積蓄,可曆來打仗都是做好準備,拉開架勢後一招製敵。
那種猶猶豫豫,今天派一千,後天加五百的做事風格,隻會養出一支經驗豐富的叛軍。政治、輿論影響更是惡劣,會有一種平叛能力低下、軍事組織整體墮落、腐化的形象。
而這才是在致命的,軟弱無能的軍事形象,會滋生更多的野心之徒;隻有高效的撲殺叛亂效率,才能嚇住那些身懷野心之輩,讓這類人為朝廷所用。
立國至今一百八十年,幾乎年年都有戰事,在平叛一事上地方上、中樞可謂是手段嫻熟,自然會算其中的經濟賬、政治賬。那種戰事爆發,戶部抱著國庫不掏錢,要逼著皇帝掏內帑的可笑、荒唐事情現在還沒人敢幹。
趙期昌挺直腰背,將自己思慮良久的分析緩緩講出:“晚輩所言西南土司不可信,原因簡單而明了。劍門先生是川人,理應知道土司想要什麼。土司愛朝廷的賞賜,卻不愛入朝或入京營做事,因為這不自在,哪有在西南當山大王來的舒坦?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土司狼兵多聽任於東南,非是彼適應東南氣候、不習北方水土之故,實屬不願受王法督管罷了。”
“是故,朝廷要平叛那鑒,西南土司出工不出力則是必然;在西南土司看來,那鑒或許該殺,但那氏領土、部眾就該分而賞賜有功各家,而這明顯與朝廷大政不符。西南土司心中所願所求,朝廷卻不許,那必然無有為朝廷效死的理由。”
趙期昌頓了頓,見趙炳然捋清思路向他微微頷首後,又說:“如今各地都有災情,若是西南能延長戰事,效力軍前的各部土司都可獲得朝廷的補益、恩賞,而西南物資轉運艱難,這無數人摻合到物資轉運一事中,必然也是不樂意快速結束戰事的。故而,晚輩敢保證,此番平叛西南土兵靠不住。”
撫須,趙炳然反問:“梅川可知四川一省不計土兵,光是漢兵能有多少?”
趙期昌怎麼知道,趙炳然緩緩道出:“四川兵馬十七萬,漢兵足有十一萬!老夫抽調川兵三萬,選出兩營精銳,足以擊破那鑒。”
看趙炳然說的理直氣壯仿佛跟著真的一樣,趙期昌麵無表情,心中更無點滴波瀾:“先生,四川漢兵動彈不得。否則撲滅雲南那鑒,轉眼間四川鬆藩又會作亂。休說是四川之兵,晚輩鬥膽以為,就連貴州兵馬,劍門先生與徐參政也難調萬餘兵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