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闌人靜,深秋的夜刮起了涼風,死寂的叢林始終是一如既往的森冷。這個天空,那輪明月已不複存在,依稀的星光在天際裏盡情的舒卷,仿佛是遮掩幽靈森森的目光。
寒風吹過,整個叢林開始簌簌的晃動,一時之間,天宇下隻剩下怒號的狂風在嘶鳴,就像那惡魔猙獰的擰笑。
唯有一個非常不和諧的身影在那樹影間行走,如果足夠的光線,一定會發現少年的臉上非常疲累,也許是怕弄出太大的動靜,他小心翼翼的撥弄身前的枯枝。
露水早已打濕了他的鞋子,還有那略顯肮髒的長袍。
他就是牧凡,這三個月的時間裏,他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片刻之後,他看見了前麵璀璨的亮光,還有高聳入雲的樹影,他終於到了,前麵即是千音廟,曆經險阻,他已經找到了這個地方…
看到千音廟,他迫不及待的衝出叢林,朝著那唯一的光亮之地奔跑,冷冽的寒風在他耳邊呼嘯,周圍的景物疾馳的在這個身影邊倒退,還有那沉重的呼吸聲,寧靜的深夜便是在這時徒然變成一個緊張的心跳,隨著少年的身影緊張的晃動。
牧凡的眼中緊緊的盯著前方的光亮,帶著一絲渴求,還有一種信念…
當他的步伐踩到堅硬的石路時,他望著一排又一排的階梯,目光所觸,好像觸碰了他緊張的神經,此刻,他又變得緊張起來。
“千音廟”
三個大字被他凝視了許久,三個月行程,他隻為尋找這個地方,但是終於來到了之後,他又變得誠恐,好像前方是帶刺之地,隻要往前走,就會勾起他血淋淋的回憶。
撲通!
牧凡眼中閃著淚花,雙膝重重的跪在堅硬的石麵上。
咚!咚!咚!
他竭誠跪拜,額頭狠狠的撞在地上,但是他認為還不夠,最後一拜的時候,額頭是砸在地麵上的,劇痛傳來的眩暈感,終於讓他不再迷茫。
同時,他嘴中喃喃自語。
“樹神,您是南疆的信仰,是生命之泉的創造神,如果您能看到我卑微的跪拜,請您一定要滿足我小小的心願!”
“您是南疆所有巫師的神,您一定會在冥冥之中看到我的祈求,對不對?”
“守護者一脈世世代代誓守逆亂之海,隻為守護南疆千秋萬代的和平。如今守護者一脈死絕,隻剩我獨自存活,如果您能聽到我說話,請您一定要保佑我那些族人得以安息,還有…我的…父親和娘親。”
想到守護者一脈被屠殺,父親和娘親自縛枷鎖,進入那煉獄中贖罪的場景,他的心要碎了。
牧海辰確實是個罪人,屠城之罪,守護者一脈幾乎死絕,但他心係蒼生,為了阻止暗黑動亂的時代再次發生,他親手屠殺自己的族人作為祭品,他寧願承受蒼生的指責,承受業火的炙烤,也要履行守護者的信念。
牧凡的眼前一片模糊,額頭上的血流進了他的眼睛,隱約可見夜色下緊閉的千音廟大門,四周鑲嵌的月光石是唯一的光亮,兩尊雕刻而成的石虎,在月光石的照耀下,眼睛彤彤有神,猶如活過來的眼神,充斥著蔑視,又帶著一絲狂擰,仿佛在嘲笑深夜中那個下跪的身影。
有那麼一瞬間,天地仿佛陷入了無止境的寧靜,隻能聽見,卑微的心跳。
露霜凝華,深秋,嗷吼的狂風被激怒了一般,大肆襲來,仿佛要撕裂深秋的夜空。
令人窒息的寒冷完全占據這個世界,這時,才驀然發覺,那個跪在地上的身影,是如此,單薄。相比千音廟內高聳入雲的巨大黑影,這個身影卻顯得那麼微不足道。
“夜深了,外麵風寒,小施主還是進去住宿一晚吧!”
突兀的聲音毫無征兆的在牧凡的耳邊響起。
虔誠祈禱中的牧凡,一直默默的祈求,突如其來的聲音如一盆冷水從頭到尾將他澆灌。
一頓激靈。
“是誰?”
牧凡顧不得其他,回頭一望。
不知何時,一個披著巫師長袍的僧侶站在他身後,臉色淡漠,身影一動不動,隻是那背影略顯蕭索,這是一個年邁的老僧。
牧凡瞪大眼睛,如見鬼一般,連續後退幾步。這個老僧來了多久了?自己竟毫無發覺,難道他走路沒有聲音?或者,他自始至終就注視著自己?夜色在他身上已然披上一層朦朧的麵紗,他就像個幽靈一樣,仿佛從一開始,他就一直站在這裏。
“自從樹神枯萎,生命之泉幹枯,已經很少有人來祭拜了,這般深夜,你來此祈求,想必有莫大的苦衷。”
這是一個年邁不堪的老僧,歲月已經在他臉上刻下濃重的筆畫,透過月光石,皺紋下的陰影顯得可怖,更多是,出現了一種陰森的感覺。巫師的長袍是深黑色的,把他裹得嚴嚴實實,幹瘦的身影就在這時顯露在牧凡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