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就含羞而誠懇地拿出小媳婦的姿態來,搓著手請示道:“莊總經理您看,您們不辭辛勞的,也奔波了三個多小時了,現在獨自肯定餓了,我們早先就在那邊的店裏訂了一桌等著的,要不我們邊吃您們邊聽我們進行工作彙報,行不行”?
莊峰一聽,火氣“騰”的就竄了上來,他嘲笑地看著這個不識多少文化,卻附庸風雅地戴了一副眼鏡的總幹事問道:“就知道你們又來怎樣翹首盼望、如何誠懇聽取指導和批評這套虛文了,可是我的老兄,做事情總這樣拖遝,老做形式的東西,就真能把事情搞好嗎?一直說建設社會主義,都象你們這樣搞,原本三天能搞好的事情,放在你們手裏,三十天還指不定沒有半點希望呢”!
吼完以後,他依然黑著臉問:“剛才我問誰更熟悉夾林箐的情況,怎麼沒人回答,是沒有人熟悉情況呢,還是不願意有人為我們做向導呀”?
人群立即慌亂卻顯鴉雀無聲。就見一個年歲約莫五十開外的男人站了出來回道:“我是這裏本地人,三十多年也一直沒有挪過窩哦,就讓我帶路吧”。
幹了這麼多年,才混得一個副職,又在這麼艱苦偏僻的地方,對眼前這個年歲比自己大了十歲左右的男人,莊峰突然生出一種莫名的感動,刹那間腦海裏還急速掠過魯迅先生說過的“他們才是華夏真正脊梁”的話來,然而當此情景,又怎麼能夠多情?
莊峰把這個副幹事長領到第一輛車裏,同自己坐了。
調研組的車隊望著鄉裏南邊的方向逶迤而走,坐在第二輛車上的李主管也不是正經的京城人,因為學習成績好有幸進入財團部門工作,雖然也吃過一些苦,卻總歸衣食無憂,工作以後出則香車,穿則錦衣,入則玉食,用老話講,乃是福祿好命。
此刻他第一次領略了邊疆陡峭堅韌的群山、滿世界令人振奮的綠,當然,他馬上更要領略到邊民家徒四壁、身無長物的人間殘酷景象了。
現在他把眼睛不斷地打量著除了山還是山的前方,看著那條蜿蜒曲折如一條無邊長蛇的山路,忽而呈現,忽而隱沒,讓人無法看到它的起點,也更無法想象它的盡頭將在何處,他第一次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和疑問:這夾林箐到底隱藏在什麼樣的地方呢?
其實以實際的直線距離來講,夾林箐離鄉裏也不過十來公裏開外,但這裏地勢陡峭曲折、山體連綿無邊,使得原本看著就在前麵的地方,真要到達,卻要花費不少時間,一直到李主管幾乎把等待化成一種絕望的時候,突然車隊停了下來。
剛才那位副幹事長和莊峰走到自己車前,莊峰說:“主管,我們到了”。
大家一起就下了車。
華子建的車在後麵,現在站了出來,華子建恍惚覺得,自己就站在地球的最頂峰,他好象已經靠近了天邊,似乎觸手就能將雲彩拽了下來了,一陣寒意從華子建心頭倏地升了上來。雖然場景和情懷迥異,但那種“高處不勝寒”卻無端的襲來,四周靜悄悄的,隻有山風呼呼地吹來。
華子建問身邊的王稼祥:“到了,這是什麼地方?怎麼沒有人家”?
王稼祥笑著告訴他:“是到了,但是車子已經不能再前行,”
王稼祥指了指左前方的一個山坡,說:“喏,那裏就是了”。
華子建睜眼看時,隻見不遠的高處,確實散落地住著幾戶人家,看來,隻有勞動大家的雙腿了。
一行人磕磕碰碰的,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流了無數的臭汗,終於到了這個事前就聽說了好多次的夾林箐。這裏隻有三十來戶人家,像全國所有的貧窮鄉村一樣,村子裏隻有了老人和小孩,成年的壯勞力都外出到發達的省外打工去了,這樣村子就顯得一片死寂,沒有任何生機,倒給人覺得,自己似乎是來到了無人世界一般,如此一想,陣陣寒意更加裹挾了所有的人。
那個主管轉身問莊峰道:“怎麼沒有人,如果那樣,我們向誰調查了解去”?
剛才來當向導的副幹事長說:“這裏的人家少,加上現在隻有老人在,他們大都窩在家裏。我們進去敲門肯定有人,隻是領導,你們要注意跟著我,別給狗咬傷了”。
跟在後麵的莊峰就提醒身為向導的副幹事長說:“還是直接找村幹事吧,他是我堂哥,對情況也熟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