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奇義興分號門外,兩條長隊從大堂裏一直排到大街上,一隊取款,一隊存款,這裏緊靠著義興碼頭,不時有成群結隊的人來詢問,見的存款的人多,又轉而前往其他分號。
突然冒出如此多的人前來存款,義興分號從掌櫃到夥計都暗暗高興,連忙分出一半的人手來辦理存款業務,取款的速度登時就慢了下來。
前來取款的一眾人等之所以放下手頭的活計寧願排長隊也要取款,一則是擔心世道亂,現銀拿在手裏心安,更主要的還是見取款的人多,擔憂元奇被擠兌的無銀可取,如今一下來了那麼多人存款,不少人心裏都鬆懈下來,雖然速度慢了不少,但一個個心裏卻並不著急,有那麼多人排隊存款,還擔心元奇沒銀子?
不過,不少人心裏都很是納悶,這些前來存款的都是些什麼人?清廋秀氣的王六指排在取款隊伍的後半段,原本就擔心今日能否輪得上他取款,一見突然冒出如此多人來存款,取款這隊的速度也明顯慢了下來,心裏估摸著今日這番功夫怕是白費了,他平日喜歡打雀兒牌,也沒少見做托兒的,見的這些人衣著打扮多有些寒酸,心裏懷疑這些人是不是元奇請來的托兒。
略微沉吟,他才問身旁一個有些憨厚象是苦力的夥,道:“如今都在忙著從元奇取銀子,哥怎的跑來存銀子?”
見王六指跟他話,那夥子有些靦腆的道:“元奇有難,咱們自然不能站在一旁看熱鬧。”
“哥是元奇的人?”
“我是長樂的。”
“長樂機器廠的?
“長樂村的。”
長樂村如今在西關可謂是名聲在外,既是因為長樂機器廠的緣故,也因為長樂村金發碧眼的夷人多,王六指自然知道,當下就有些好奇的道:“長樂村不是流民安置村?哥還有銀子存?”
“有。”夥子顯然不善言談,生硬的道:“咱們現在有錢。”
夥子身後一個二十多歲敦敦實實的年輕人開口道:“長樂村是流民安置村,不過這兩年托元奇的福,還算得上是安居樂業。但凡是踏實肯幹的,一年掙個五六十塊大洋,稀鬆平常,如今長樂村哪家手頭拿不出百把塊大洋。”
嘿。那些個流民如今那麼闊綽?王六指有些不敢相信,正待仔細問問,一個中年人甕聲甕氣的道:“長樂村恁好賺錢?聽長樂機器廠的工匠一個月也才四塊大洋。”
“長樂的女人也能賺錢,而且賺的不比爺們少,是那叫什麼來著?”
“同工同酬。男女一樣,煮飯的娘們,一月都是三四塊大洋。”
長樂村都是流民,也就是外來戶,在西關廣州沒什麼親戚,平日裏也忙著掙錢,極少有閑功夫出來閑逛,外間對於長樂村的了解根本不多,倒是對長樂機器廠的情況多少了解一點,排隊反正是閑著。當下就有人七嘴八舌的問開了,“兄弟,你們長樂村的人都來存款了?”
“當然。不僅咱們長樂的,附近的幾個安置村都來了,咱們能有如今這好日子,可全是托元奇和十三行的福,元奇遭遇擠兌,咱們哪能不來?咱們是來的早的,長樂碼頭都是人,搶不到船。”
“長樂好樣的。咱是寶表廠的,咱們廠的人也都來了,順德的繅絲女工都積極存款,咱們哪能落在女人後麵。”
“順德的繅絲女工也在存款?”
“可不是。”
“你們這時候把錢存進元奇。不怕元奇倒閉?”
“倒閉了咱們也認!”
“元奇怎麼可能倒閉?”一個身著長袍馬褂一副士紳打扮的中年人這時緩步踱了過來,大聲道:“元奇不是一般的錢莊,元奇壟斷廣東一省的錢業,僅僅是股東就有上千,十三行的行商,順德的絲商都是元奇的股東咱們廣東還有比行商和絲商更有錢的?有行商和絲商在背後支持。元奇怎麼可能倒閉?”
聽的這話,王六指有些懊惱的一拍額頭,暗道糊塗,不元奇的這些人如此齊心,就想想元奇背後的這些個股東,元奇怎麼可能倒閉?白白在這裏浪費半時間,銀子在元奇,什麼時候不能取?非的這時候湊熱鬧?